歌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賤。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茶糜外，菸醉。那牡丹雖好，他春歸怎佔的先,閒凝眄，聲聲燕語明如翦，聽嚦嚦鶯聲溜的圓。

——《牡丹亭－遊園·皁羅袍》

夜，城南鑽石ＫＴＶ俱樂部。

舒樂站在厚重的包廂門口探頭探腦，興高采烈地朝後的人說：“到了，這應該就是三樓最大那間藍鑽包廂！”

沈念眉是被舒樂半拖半拽塞進車子裡給拉過來的。婚禮之後舒樂大概是從穆晉北那裡問到了的手機號，的確約過兩次出來吃飯喝下午茶。可哪裡有空暇和那樣的閒逸致呢，所以都婉拒了。

這回巧遇到，盛難卻，再推也實在不好意思。

可是等會兒見到穆晉北該聊些什麼呢，問他爲什麼又到蘇城來嗎？其實又不關事，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營生，尤其像穆晉北他們這樣的人，天南地北的作空中飛人，一點都不稀奇。

上回酒店一別，以爲就是兩人緣分的終點了，並沒想過會再見面，至不會這麼短時間就又再見。

們推開門進去，包廂裡雖然五十，影炫酷，卻並沒有想象中的烏煙瘴氣。陳楓見到太座一點也不驚訝，似乎早就料到會來，當然也可能他們本就約好了這聚會是要一起參加的，迎上前來把人拉進懷裡，撒似的說：“老婆你怎麼纔來，我都壞了！”

舒樂呿了一聲，“了不會先點吃的，這兒不是自助麼？”

“嘿嘿，老婆大人沒來我怎麼好意思開吃？”陳楓嘻嘻笑著，“你有沒有看到我滿滿的誠意？”

其他人都大聲起鬨，只有角落裡的那個人影特別安靜，所以沈念眉一眼就看到了他。

是穆晉北。他看起來神不大好，有點懨懨的，長手長腳地在角落，霸佔了點歌的位置，卻又沒在認真選歌，手裡也沒拿麥克風，彷彿只是無意識地胡在屏上翻頁。

聽到喧鬧，他才轉過臉來，也是一下子就留意到躲在門口影裡的念眉，意味深長地瞇起了眼睛。

陳楓這纔剛發現舒樂後還跟著其他人，仔細一看，有點驚訝道：“喲，古典，是你啊！歡迎歡迎，快過來坐。”

他本來還想問一句是什麼風把給吹來了，但是瞥了一眼穆晉北，又生生把話給嚥進肚子裡，曖昧地朝他眨了眨眼，隔山海地把念眉讓到他旁邊的位置上去，“哎哎，眉給你了，自己人好好罩著啊！這下可得打起神來了。”

他把穆晉北的萎頓歸結於沒有作陪，他自己是已婚人士，可不能讓兄弟們都跟著吃素吧？有相的朋友來熱鬧熱鬧當然更好啦！

念眉還不知道他們都喜歡給人取諢名，自從上次見過之後，背地裡就眉，名副其實。

穆晉北看著拘謹地在邊坐下，笑了笑，把桌上的菜單直接扔給，“不？想吃什麼，隨便點！”

“你很？”念眉以爲他至會寒暄兩句，沒想到這麼直接正題。

“嗯，飛機上就沒怎麼吃東西，在這兒也等半天了。吃飽了纔有力氣唱歌，快點吧，這裡的煲仔飯、抹茶卷和茶都不錯。”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剛纔還覺得他神不太好，一轉眼好像又活絡起來了。自助下單的食他點了一大堆，胃口好得沒話說，幾乎全吃完了。反而吃不下什麼，隨便吃了些點心就放下了碗筷。

“你怎麼永遠吃這麼，貓食兒似的，爲了段所以減？”

念眉道：“你就當是吧。”

他挑了挑眉，“怎麼覺你在鬧脾氣？怎麼，今兒不願意來，是舒樂拉著你來的？”

男人的直覺有時也出奇的準，但念眉沒有直接回答，心裡想問的問題還是出了口：“你剛回北京，怎麼這麼快又到蘇城來？”

服務生收走了杯盤碗盞，陳楓他們開始開啤酒，穆晉北探取了兩瓶，一瓶塞到念眉手裡，不在意地說：“有點事兒，非得我自個兒跑一趟，就來了。”

這答案就跟沒說一樣。蹙了蹙眉，手裡握著微涼的啤酒瓶沒，“那這次要待多久？”

“不知道，得看況。事辦得順利就短一些，不順利的話，說不定天兒熱了都還得在這兒杵著。”

現在還是乍暖還寒的春季，到夏天天熱還早得很，他這樣說未免誇張了吧？有什麼事需要他親力親爲這麼久都辦不下來的？

他不肯說，也不好多問。

酒足飯飽，大家都開始爭先恐後地作麥霸。但這聚會是爲穆晉北接風，那當然不能冷落了他，麥克風一來就到了他的手裡。

不知是誰點的歌，屏幕上跳出來的是《廣島之》。

“會唱麼？”穆晉北迴頭徵詢念眉的意見。

“我唱的不好。”連流行音樂都聽得不多。

“沒關係，我也唱得不好，咱們湊合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如果媲原唱也唱得不好的話……念眉真不知該怎麼說。

一曲終了，大夥兒都呱呱鼓掌和吹口哨，只有陳楓不滿意，“哪有男一來就唱這個的，意頭不好，重來重來！”

穆晉北揚手把麥克風往他那兒一拋，“那你跟樂樂來個意頭好的，這兒可是你們主場，別可勁兒地折騰我。追星得有誠意，想聽我的專場演唱會下回上北京去，啊？”

大家都笑，陳楓也不害臊，鬼哭狼嚎地開始唱搖滾。

念眉站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包廂裡有點熱，出來喝點水，氣，順便尋思一下該怎麼跟他們說想早點回去。

從洗手間裡出來，在轉角看到有人推開一個包廂的門走出來，邊走邊打電話，竟然是葉朝暉。

念眉沒想到他也會在這裡，愣了一下，轉想要避開，但已經來不及了，他也看到了，“念眉！”

他對電話那頭說抱歉，收了線就朝走過來，“你怎麼也在這兒？”

“樂樂……舒樂約了我，過來玩一會兒，馬上就走了。”

“是爲穆晉北接風？”

他心中有數，這話並不是在問，而是十足肯定的陳述句。

“沒錯，不過我不知道你也在這裡，我以爲你已經回海城了。”

“這邊有業務要理，所以過來一趟。”他的解釋跟穆晉北一樣簡單模糊，眸卻深沉地令人看不，“念眉，你毋需刻意避開我。我說過了，我們還是跟過去一樣。”

他們倆個人的對話，像是陷一種死循環，不管什麼場合、如何開始，總是要引到這件事上去。想起那份白紙黑字的合同，每一個字都認識，但連起來卻深奧艱，且擁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尚未生效就輕易改變了這麼些日子以來的生活軌跡和重心，又怎麼可能跟過去一樣？

苦地笑了笑，擡頭對他道：“我出來太久了，該回去了。你今天不參加他們聚會？”

葉朝暉道：“有客戶要應酬，我跟他們說好了等會兒會過去。”

原來如此。念眉連再見都沒說，撐著虛乏的腳步回到包廂。穆晉北看了一眼道：“臉怎麼這麼差，不舒服？”

搖頭，很快又點頭，“有點悶，我想先回去了。”

穆晉北有點好笑，“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也不知是不是很嚴重吶，都病糊塗了？稍微等會兒，大暉也在這個俱樂部應酬，等他得了空，打個招呼再走。”

念眉還來不及多說什麼，舒樂已經跑過來纏住一臉驚豔道：“念眉，聽說你是真正的崑曲演員啊？難怪這麼漂亮有氣質了，給我們唱一段兒吧，我還第一次在現實中認識活的崑曲演員呢！”

穆晉北笑，“你這怎麼說話呢？你平時見到的都是殭唱的？”

“哎呀，就是那個意思嘛，我說不好！”舒樂嗔怒，轉過來又央求念眉，“真的，我不是開玩笑的，你一定很會唱。我看紀錄片裡那些唱旦角的名伶啊，拈著手指邊舞邊唱，漂亮極了，你唱一個吧！”

念眉抿了抿脣，並非端架子不肯唱，只是現在一心想趕離開這兒，再耽誤下去又不知是怎麼樣尷尬的局面。

只得求助地看向穆晉北，他卻一派怡然自得，坐在沙發上翹起長，“那就乾脆唱一段兒唄，來瞧瞧有沒有合適的唱段兒可以選。要不直接用你手機裡錄的伴奏也行啊！”

他這樣反而是煽風點火，正熱鬧唱歌的人也都不約而同地看過來，一下子整個房間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的上。

臉緋紅，知道推不掉了，選歌系統裡竟然還真的有崑曲的名家選段，只得選了一段最有名的皁羅袍。

熒幕上有名家穿著行頭的畫面，但大夥兒的目都只顧著看念眉。不得不說，即使沒有化妝和行頭的修飾，畢竟不是一朝一夕練出來的東西，髓都在的一顰一笑和唱詞裡了。

一曲不長，唱到後來大家都很安靜，顯然都是被這種見的優雅給折服了。唱完所有人都鼓掌，念眉下意識地去瞥穆晉北，他靠在沙發椅背上，居然又閉著眼睛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念眉唱的皁羅袍就是崑曲最家喻戶曉的那段，即本章的題記，唱這段大概五六分鐘，有興趣的鞋可以點這個鏈接聽聽看～

另外上個圖，眉在臺上的杜麗娘扮相就類似這樣的，也就是二北跟初見的時候。。。吧(╯3╰)希今天能給親們來個直觀點的觀，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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