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瑪之死

人就是這樣，不管到多挫折，日子總要過下去。

若是苦到支撐不下去了，就找個辦法轉移注意、或者做點其它，總之是要熬過去。

被拉西斯搞得一頭霧水，弄得模糊之後，艾薇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尋找寶之鑰這件事上面，決定親下獄，探訪拉瑪。

可米托爾不住在宮裡，只知道獄大致的方位，卻不可能有辦法接近。艾薇在另一個歷史裡隨著捨普特去過一次，但是時間過得久了，記憶就變得模糊。所以在朵又一次進宮來探訪的時候，向提出了要去獄這樣的要求。

這麼一說，朵先是一楞，隨即嚇得立刻跪倒了地上，頭狠狠地磕了下去，撞在青花石的地面上發出鈍鈍的聲音。看膽戰心驚的樣子，艾薇心裡總有幾分不忍，畢竟朵的年事已高，自己的要求又涉及到帝國的政事，不免有些任。

但是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一切讓心力憔悴的事，不由狠下心來，一邊半跪著要扶起，一邊繼續厚著臉皮拜託朵。兩個人僵持了好一會兒樣子，朵終於戰戰兢兢地鬆了口，「殿下，獄裡都是極為重要的犯人，如果陛下發現的話，殿下您可就……」

朵的聲音很低，擇句也十分謹慎。又思考了半天，然後說，「奴婢的能力真的很有限。奴婢只能盡力想辦法讓看門人離開一會兒，但是下到獄裡面的事，就要殿下自己想辦法。」

艾薇連忙點頭，「我只要能進去，見到拉瑪。」

朵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彷彿下定決心一般說道，「獄在清晨時分只有一個看門人。後日看門的衛兵的妻子在我手下做過侍。我去拜託，找理由兩次開那個衛兵，中間間隔大約左右兩刻水位線。不知道這對殿下是否足夠？」

朵所指的兩刻水位線就是當時在埃及較為常見的滴水計時上的刻度。艾薇覺大約在半個小時左右。於是連忙用力點頭，「足夠了，真的很謝你。」

朵只是不住地歎氣，卻也又不安地發問，「殿下，您這次回來以後……」的話沒有說完，艾薇卻也明白了的意思。心裡想說很多安的話，但是卻怎樣也說不出口。只是著的後背，蒼白地說，「我以後不會做讓你那麼擔心的事了。就這一次。」

二人約定好了時間，朵就離開了。第二天可米托爾來的時候，艾薇向提起了這樣的事，年輕的寶石匠顯得很張，但是栗木的眼睛裡卻有著擋不住的興。不管如何明示暗示自己想要跟著去，艾薇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只好失地發誓幫艾薇保守，但是要求艾薇若拿到了水之鑰，一定給看看。

但是艾薇拒絕了的這個請求。

「我可能拿不到水之鑰。」可米托爾不解地看著，便繼續說道，「如果像你所說的，四枚寶之鑰兩枚已經被調換，拉西斯一定會很注意另兩塊鑰。我若是拿走了，不出半日就會被查出來的。」

「那你還要冒那麼大風險去獄。」

艾薇抿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困擾著的，不是水之鑰，而且還有兩件很重要的事。在與冬一併前往努比亞時，他們經過的橋頭上，確實以赫梯的文字寫著「取水之鑰，置之北地」。然而，水之鑰卻出現在南國，相信這樣相互矛盾的線索極有可能是找出其它寶之鑰的關鍵線索。還有一件，就是對拉瑪或多或心存疚，蓮在那天蓄意刺殺法老，卻錯殺了銀髮的艾薇公主，現在恐怕是兇多吉。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但是卻無法就這樣將這些事拋到腦後。

打算先去見一次拉瑪，水之鑰就在自己得到火之鑰、準備離開埃及的當天晚上拿到就好了。

時間在的期待與不安中飛速地溜過。朵在這幾天不會再有機會來探訪，只能按照們約定的時間，直接去到獄。到了第二天晚上，拉西斯卻突然出現在了的寢宮。

艾薇的心很複雜。那天早晨過後，原本以為自己會大哭一場，難過得無法做任何事。但才過了幾天，就變得出奇地有效率，不僅將自己的計劃順暢地推行了下去，飯也吃得很不錯，就連晚上也睡得極好，夢都不做一個。

想，也許是他那樣對待了自己，自己總算是被磨得沒有覺。以後，不管他做什麼過分的事，都應該不會覺得難過了。

但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之前想到的全部都是錯覺。

只是看著他，呼吸就變得異常艱難。本來就算不上是堅如磐石的心被翻攪得七八糟。想說點什麼，但是卻什麼聲音都無法發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又關上了木質的大門。月過窗子灑進來，房間四周牆壁上不安分地跳躍著照明的火焰。

他站在離開三步遠的地方，多變的線讓他的表顯得很模糊。他沉默了好久，空氣裡是極度抑的靜謐。艾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前的一個小鏈墜上，彷彿要用眼神將它燒出一個來。

終於，他開了口，「明天我要去狩獵。」

這句話讓反應了好久，總算搞明白他是要出去玩。想了半天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只嘟囔著回復了一句，「唔，好。」

他又等了好一會兒，然後又說道，「這次我們要去底比斯的北部，那裡綠洲的景不錯，大概會呆一兩天才回來。」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宮裡的眷也可以跟過去。」

艾薇還是沒表地看著他。

他終於直白地說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艾薇只猶豫了一秒，然後就斬釘截鐵地回絕了。他的表凝滯了一下，艾薇覺得自己不給法老面子，他說不定就會那樣一言不發地走了。但是他卻繼續說了下去，「你呆在這裡也沒意思，出去散散心不好麼？」

這句話說得很不像拉西斯的作風，他做事一向乾淨利落，絕對不拖泥帶水。不過這也是因為一般他決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如果是做不到的，他也不會貿然地提出來。

艾薇心裡肯定，若不是自己還有用，他不知道殺了自己多次。

但是明天要下獄找拉瑪。想到這裡，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次他總算沒再堅持，囑咐早些休息後就離開了的房間。

艾薇一晚上沒睡。

一直到了天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才覺得有了幾分睏意，迷迷糊糊地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卻似乎到天就要變亮了。睜開眼，太已經出了頭，金橙的彩沖淡了凝重的深藍。與朵約定好的時間已經有些晚了，來不及慨這景，撓撓頭，也沒有喬裝打扮，隨便披了件服就往外衝。所幸這次看門的衛兵也沒有為難太多，只是說「我要去找陛下」，就輕易地放出來了。

拚了命地往事先查好的獄方向趕。到了獄門口，看守的衛兵果然如朵所說的已經不在了那裡。為了謹慎起見，又在暗等了三十秒，確認沒有人在周圍後，就快速地打開門，沿著石階向獄裡面前進。

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頎長狹窄的階梯在昏暗的線下盤旋，一級一級地引導走向獄的底層。記憶在心慢慢復甦，步伐裡甚至有了幾分懷念——獄與另一個時空一模一樣，建築或許是為數不多的決然不會改變的存在吧。

顯然拉瑪在拉西斯心中的地位遠不及雅裡，他並沒有被關在最裡層，艾薇下到下面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他。那個意氣風發的古實王子，反抗軍的領袖，現在被四肢固定在牆面上，彈不得。

拉西斯對拉瑪的理方法十分殘忍。他並不是僅僅將他扔在獄裡，或用鏈子將他拴住就算了。結實的繩索地繞他的手腕，一顆青銅的釘子從他的手心穿過，將他的雙手與繩子一併牢牢地固定在牆上。大的青銅釘刺過他的兩個腳踝，連接二者的沉重鏈子讓他本無法移半分。傷口流出的早已化為凝重的黑，烏塗塗地凝固在他的四肢。

青銅皿本就有毒，拉瑪被這樣折磨，估計以後就算救回來，手腳也會全部廢去，木橋之前那一幕瀟灑的箭飛再也不可能上演。他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若不是腰間有一固定在牆上的鐵環穩住了他的，他本無法站立超過一秒。

看到這個場景，若說艾薇完全沒有被嚇到，是不可能的。看著拉瑪好半天，腦海裡一片空白，明明知道時間很寶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年輕的王子自己睜開了眼，看向了。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全然沒有了當年太之下沙漠王子應有的活力。然而，艾薇對他現在樣子的種種不安與惋惜，在聽到那一句開場白後，驟然變為了深深的不安。

拉瑪的雙眼裡再也找不到希、野心和夢想。他的面容扭曲著，仔細看去，他竟然在笑。那笑容那樣猙獰和有毀滅。明明二人之間還隔著重的欄桿，更不用說他的已經被完全束縛住了，拉瑪的笑容卻讓艾薇覺得他隨時會衝出來，將撕碎片。

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提高了聲音，「在那麼多事以後，你還有臉出現在這裡。」

他卻好像思考了很久、這些話不吐不快一般。他也不看艾薇，只是死死地盯著自己對面的牆壁，大聲地繼續說道，「你要的水之鑰就在這裡，你有本事，就拿去吧。我雖然討厭拉西斯，但是我也絕不會幫你做任何事的。」

他這樣說，艾薇徹底糊塗了。走到監獄的柵欄面前，用手握住欄桿，「拉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離近了才看清，水之鑰就掛在拉瑪的對面的牆壁上。神的藍寶石閃耀著流的芒，依然完無瑕地鑲嵌在他引以為豪的弓上。他雙眼直直地瞪著那副弓，離得那麼近，他卻永遠也無法及到。這是怎樣殘忍的事，拉西斯就把他的自尊掛在他的對面，但是他卻永遠拿不回了。這一刻，他突然轉過頭來，艾薇突然明白了他扭曲的神。那是一種直接而簡單的緒——純粹的恨意。艾薇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就在這時，不遠似乎突然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兵械的聲音隨著旋轉的階梯迅速地向所在的位置靠近。現在不過是清晨。拉西斯應該已經帶了眾人去狩獵，沒有他的旨意，不會有人可以擅獄。

不應出現的士兵，莫名其妙的話語。巨大的不安在心萌著，那一瞬間，溫度從週褪去，艾薇只覺得自己的手腳變得冰涼，幾乎什麼也覺不到了。

「哼，你幫了拉西斯搞垮了古實，現在又想和亞述聯手了麼？想得真。」

古實王子的聲音劃過昏暗的獄，士兵的腳步在艾薇後整齊地停下。拉瑪收起了面容上扭曲的神，微揚的角格外得意。他看著艾薇不知所措的神，再看向後匆匆趕來的埃及士兵。大家看著他的樣子，令他覺自己彷彿又重回了昔日輝煌的時刻——一人帶領著反抗軍，縱橫南國，千人仰首，就連龐大的埃及帝國也奈何他不得。而接著，一口猛地噴出來，隔著重的柵欄，全數濺在艾薇的白之上。他似乎已經知道死亡的到來，表不僅沒有一改變，甚至還帶著幾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