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獄
燕王留溫砌在宮中盤桓幾日,溫家老爺子溫行野卻也連夜趕到了晉。溫老爺子雖然瘸了一條,脾氣可不瘸。二話不說,召回兒子就施了一通家法,直接鞭了兩百,直把溫砌背上打得模糊,皮開綻。
幸得燕王親自上門求,這才沒把燕國大將軍打死。
溫砌在晉,焦急的不僅是營中的諸將,有一方更加急切地想要知道燕軍的向,而且可稱是心急如焚。那自然就是北俞王了。
達奚琴肯定這次設伏是溫砌自作主張,生怕這次燕王不能牽製溫砌。如果這時候燕軍當真來攻,真是不堪設想。
北俞王達奚鋮急招文武議事,皇叔達奚琴再獻一計:“燕國溫砌老辣縝,我軍又剛重創,不宜與之爭鋒。但是燕王的三位公子一直明爭暗鬥,後宮之中各位娘娘更是麵和心不和。我王不若派出一名使者,帶上金銀珠玉,麵見王後。將二殿下的手書給王後,就說二殿下圖謀帝位才與北俞結盟。見北俞兵敗之後,複又討好溫砌……”
達奚鋮著冕旒,輕聲說:“皇叔高明。再造些流言,就稱溫砌與二殿下早有勾結,有意謀圖太子大位。此戰就是替慕容炎鋪路。”
叔侄二人左右商量,竟又想出一條毒計。
事不宜遲,達奚琴不放心別人,親自潛到晉。他化名商客,買通燕王後的侍,先見到了李王後。
二殿下的書信被呈到王後,王後先是狂喜,既而又皺了眉頭。達奚琴靜觀神,心領神會:“娘娘,這可是我們王對您的一片心意呀。”
王後知道自己失態,隨即就冷了臉:“怎麽說?”
達奚琴一欠:“這次大將軍溫砌設計,損我北俞十五萬將士。表麵上是溫將軍用兵如神,但實際上,他靠的是什麽?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戰中居功甚偉的,乃是貴國二殿下慕容炎吧?”
王後眸微沉,這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達奚琴的眼睛:“當然了,二殿下有此遠見卓識,是大燕之福。隻是燕王會作何想……還有,溫將軍駐邊十四年,可從來沒有這樣大幹戈過呀。王後可知,為何二殿下一到,他突然就有了這樣的雄心壯誌?”
王後目冰冷,冷笑著道:“哦?你且說說看,他是為何突然就有了這樣的雄心壯誌?”
達奚琴又是一欠:“王後竟然不知道嗎?二殿下與溫將軍暗中早有往來,此戰名為退敵,然我北俞從未有攻伐之心,何以為敵?溫將軍我等出兵,難道不是為二殿下奠定戰功民,圖謀儲君之位嗎?”
王後心裏就是咯噔一聲響,達奚琴微微一笑:“溫將軍沉寂十幾年,突然行此險招,其意,本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吧?聽聞當年,王後娘娘同二殿下的母妃之間,可是多有不快呀。二殿下若是上位,隻怕娘娘母子……嗬,當然了,我王也確實不希慕容炎上位,我北俞十幾萬大好男兒,這筆債,不會就此了結。這樣看來,我們倒是有共同的敵人了。”
王後不說話,達奚琴知道自己話已說盡,當下不再多言。隻又笑容滿麵地道:“小人此來,還帶來了一點心意,不敬意,還請娘娘笑納。”
珠寶一箱一箱地抬上來,王後終於收了那信件:“你要說的話,本宮知道了。來人,送客。”
達奚琴一笑,轉而求見五皇子慕容清的母妃儷妃。
慕容炎,你等著死吧。
當天晚上,王後在棲宮擺酒,邀王上賞。燕王過來之後,見滿地夏花豔繽紛,當下心就好了幾分。王後殷殷相勸,他不由多飲了幾杯。
見他酒興不錯,王後這才婉轉開口:“這些天,臣妾聽到一些謠言,也不知當不當同陛下講。”
燕王倒是有些興趣:“何事?”
王後又勸了他一杯酒,這才說:“炎兒這次去西北,能在軍中曆練,真是再好不過了。”
燕王點頭:“容妃,初初進宮時便聰慧多智,倒是教出了一個好兒子。”
王後銀牙微咬,卻笑著道:“前些日子,公然傳出炎兒舉兵造反的事,臣妾真是日日心驚跳。”
燕王眉頭微皺:“隻是敵,他並無此心。”
王後也是淺笑,一副慈的模樣:“是呢,臣妾也希如此。容妃當年雖然對陛下多有怨懟之言,這個孩子畢竟是陛下的骨。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容妃死前,還抓著他的手。難為這他,看著母親那樣可怕的慘死,到底對陛下沒有芥。”
燕王一怔,當然是有芥。那一雙眼睛,在看著他的時候,總讓他背脊發寒。好像那個死去的人一直附在他一樣!
他每一次稱他父王,他不用雙眼就能覺到那言語中的譏嘲。
慕容淵有些心煩,起離開。看不進折子,便又去了五皇子生母儷妃那裏。儷妃當然殷勤,兩個人吃了一會兒酒,儷妃款款地問:“聽說炎兒回來了?”
慕容淵嗯了一聲,又是一笑,吩咐後的婢:“今日哥哥托人捎來那對同心璧,你速取了,送到二殿下府上。”
慕容淵冷哼:“既然是你兄長所贈,你收著便是,送他作甚?”
儷妃淺笑盈盈:“他極為衷薑家姑娘,倉促歸來必是沒有準備什麽禮。這璧贈他,正好送給佳人。臣妾這樣的年歲,要這同心璧作什麽?”
慕容淵想起慕容炎跟薑碧蘭還有太子之間的牽扯,心中煩。但見麵前伊人如花,不握了的纖纖荑:“怎麽,孤與妃,便當不得同心二字麽?”
儷妃麵染霞,地坐到他懷裏:“妾的心,早已付陛下,骨融、神魂相依,又何須以這同心璧代而言之?”
慕容淵為伊人風所迷,頓時將擁懷中:“孤的心,隻你一人懂。”
儷妃卻又歎了一口氣:“可惜臣妾的清兒,論弓馬騎,都輸炎兒多矣。每次看見炎兒,臣妾真是得不得了。他這樣聰穎多智,甚至剛一到西北營中,便建此功業。我的清兒啊,唉,就喜歡讀些書,整天跟太學的先生們研究經典。”
慕容淵心中那原本已經被平的刺,又被挑了起來。儷妃又搖頭,滿麵的慈與無奈:“你看炎兒,跟溫將軍多合得來呀。聽說他隻帶了千餘軍士敵城,我的天,敵人可有十幾萬大軍。
溫將軍火燒大薊城,那城池又高又深,深更半夜的,妾臣真是想想都害怕呀。如果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和默契,誰又敢將自己的命完全托給一個陌生人呢?也就是我們炎兒,聰明絕頂。凡事總有十足把握。”
這一番話,棉裏藏針,不僅挑起了慕容淵心裏的刺,更是剜出了一塊。
他當然有十足把握,如果此戰北俞軍勝,他可趁機奪大位。如果溫砌勝,他可領軍功。那封寫給北俞王達奚鋮的信,字字懇切,誰又能保證當時他心中,絕對沒有一這種念頭?
溫砌鎮守西北十四年未敢妄,如何他一去,立刻便如此大膽?是兩個人早已蓄謀已久,還是專門為他奠定基?
前些年,容妃四攏絡大臣,他不是不知道。難道真的已經將手到軍營之中了?
他疑心大作,立刻就下令:“來人,速將慕容炎下到詔獄待罪。”
黃門一怔,立刻下去傳旨。儷妃還格外不解:“陛下,您這是幹什麽呀?”
慕容淵再不願多呆,轉出了的翠屏宮。
當天夜裏,潛翼君府上,侍深夜宣旨,由衛軍親自前來抓人。周信領著諸侍衛,正要拔劍,被慕容炎眼神製止。他恭順接旨,隨後低聲對邊的左蒼狼說:“我獄之後,你跟溫砌走。”
左蒼狼抿著,不說話。慕容炎加重了語氣:“重複一遍給我聽!”
左蒼狼咬咬,終於說:“我聽見了。”
慕容炎點點頭,大步向前,在兵士的押解下,前往詔獄。左蒼狼忍不住跟了幾步,慕容炎回過頭,看見星如畫。在萬千星輝之下,雙瞳之間的憂慮,是他手可及的河流。
引他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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