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錦忽然被提醒了,深深吸了口氣,忍著怒意問:“夏憑天跟我說,你看上了我帶到醫院準備做換腺手的倉鼠omega。”
畢銳競納悶地撣撣煙灰:“可別胡說八道,我至于和你搶人?給誰換腺啊?”
陸上錦角了一下。
夏氏兄弟雖說年齡隔著大幾歲,但長相酷似,連聲音都是照著同一個模子生的,仔細想想之前電話里要求陸上錦把倉鼠omega讓出來的那個夏總的聲音,著實跟今天說過話的這位夏二公子更像些。
“耍我。”陸上錦咬了咬牙。
畢銳競拍了拍額頭,低聲吩咐邊跟著的保鏢:“看著點時間,夫人醒了得吃新街北門那家的素面。”
保鏢低聲道:“夫人剛打過電話來,說他不吃那個了,要您回去給他做羊丸子湯。”
“等我回去都幾點了?”畢銳競皺眉看了看表,“行行,趕讓趙媽去買羊,絞好了等我,我自己開車回去。”
“是。”
畢銳競踩滅煙,拍了拍陸上錦的肩:“家里有事兒,先走了啊。”
陸上錦獨自回家,家里許久沒人打理,家落了一層浮灰,他也懶得雇傭人。
茶幾上的煙灰缸被摔了,還四分五裂地躺在沙發底下,陸上錦走到落地窗前,把散落一地的兔糧包裝盒一個個撿起來碼放整齊。
他很久沒問過言逸想吃什麼了,更多時候是自以為了解他,所以買自認為他喜歡吃的東西。
可是從前他問起言逸想吃什麼,喜歡吃什麼,傻傻的小兔子總是回答“喜歡吃你夾給我的東西”。
那時候陸上錦還會留意他的小習慣,他喜歡吃草莓,一吃就是一大盒,冰涼帶水的東西吃這麼多對胃不好,陸上錦每天只允許他吃半盒。
小兔子失地坐在沙發里生了半天悶氣,陸上錦只好端著溫度合適的銀耳湯過來喂他,抱著親許久才能哄好。
起初言逸脾氣很大的。
但漸漸就變得好哄了。
他以為言逸比從前懂事了,如今卻幡然醒悟,一個人越來越好哄,大概是因為肯哄他的人越來越冷淡,能得到一個擁抱已經足夠幸福,又怎麼敢再像曾經一樣作天作地只為聽那些聽不膩的纏綿哄。
陸上錦在偌大的空曠別墅上下走了兩圈,在儲藏室里找到了一座柜,里面堆著棉被和枕頭,其實言逸有自己的臥室,但從來不睡,自己一個人時只肯睡在這種狹小的柜子里。
曾經陸上錦在外應酬,到凌晨兩三點才回家,到都找不到言逸,翻遍了各個角落,終于從柜里把蜷著睡著的小兔子抱了出來。
言逸著眼睛,抱著他的脖頸,呢喃抱怨:“我一個人會怕……明天要早點回來啊。”
陸上錦特心疼,把言逸裹在懷里,哄著他:“明天一定早回來陪你。”
一晃這麼多年,言逸早就不肯再向自己撒了。
陸上錦一直以為是言逸先變了,他們的才會淡了,現在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是自己變了。
他俯了,從枕頭底下出一張照片。
照片里兩個不到十歲的年勾肩搭背,言逸扯著自己的兔耳朵嘟著,陸上錦偏頭看著他,滿眼單純笑意。
那時候他們剛認識不久,連都沒親過,只會紅著臉悄悄把手勾在一起。
照片是塑封過的,但能看出照片本已經有些磨損,還沾著幾滴干涸的淚痕,大概是被得太不平整了,只好拿去塑封一層才能完整地留存至今。
想想這些年,他們熱過冷淡過,竟然拿不出什麼東西證明這些時曾經存在,他們唯一留下的,只有他的omega爸爸給他們拍的這張照片。
“原來還在。”陸上錦眼神變得溫和,把照片放回枕下。枕頭底下還塞著一個黑的禮盒,里面妥善放置著拭潔凈的胡蘿卜針,再,還能出不言逸珍藏起來的寶貝,都塞在枕頭底下,睡覺的時候抱著才安心。
從前明明那麼好的,明明從來沒有人提過契合度的,怎麼突然契合度就了厭煩的借口,陸上錦用力了太。
他去地下武庫里挑了支手槍,裝上消音,帶了三支彈匣,開車離開了別墅,趁著夜去了長惠市郊區松林,陸凜的宅院。
陸上錦把車停在一公里外,徒步走近陸宅,陸凜的臥室熄了燈,但陸上錦還是在花園影里謹慎地等待了半個小時,確定陸凜已經睡,陸上錦暗暗把槍上膛,攀上臺翻進二樓,順著二樓走下階梯,拐進了地下室。
陸宅的地下室寬闊明亮,數百平的面積設計了二十來個隔間,陸上錦屏住呼吸,慢慢順著寂靜的地下室通道往深走。
在其中一個房間外停了下來。
里面亮著燈,看起來有人住在這兒。
陸上錦右手握槍側抵住門把,輕輕旋開,拉開了一條。
里面很整潔,放置著一張床,墻上掛著電視,電視放映著老電影。
有個五十來歲的omega坐在椅上,雙萎兩筷子似的細桿,脖頸上套著一圈鋼套,鎖鏈順著鋼套一直延到墻壁的鋼釘上,乍一看還以為鎖的是什麼窮兇極惡的暴徒,omega抬起頭,對陸上錦溫和一笑。
意外的溫明艷。盡管眼角生了細紋,毫掩不住omega年輕時艷群芳的臉容。
omega朝陸上錦悄悄招手,溫和笑道:“快來,我好想你。”
陸上錦放下槍,把門反鎖,匆匆走到omega面前,跪下來,讓他自己的臉。
“爸。”陸上錦輕聲他。
葉晚吃力地把虛弱的撐起來,抱了抱他,仔細看看兒子,陸上錦眼里全是。
“沒睡好?”葉晚心疼地給他按了按眼睛。
陸上錦垂下眼眸,卻像被扎了一刀似的瞪大眼睛,盯著omega隆起的小腹,已經快足月了。
“又懷孕了?”陸上錦眼神木訥,怔怔盯著葉晚的肚子。
葉晚的目和,卻不免凄涼,仍舊溫聲回答:“是啊。陸凜想要更優秀的后代。”
“他殺了我一個哥哥兩個弟弟四個妹妹,還不夠。”陸上錦攥著手槍,骨節咯咯作響。
2012年9月25日,陸上錦在地下室找到了他們泡在福爾馬林罐里的尸,每個上邊都著分化等級的標簽,有變龍omega,beta,也有游隼beta,還有一個未分化的游隼alpha。
他沒有聲張,一直在調查。
2016年4月1日,也就是從三年前開始,他不再給葉晚的墓碑送花了。
因為那天他發現,他在外人口中去世多年的omega父親,一直被囚在這座宅院的地下室,不斷地生孩子。
陸上錦的omega父親葉晚,腺型是變龍A3 ,一個和言逸同樣珍貴稀有的A3腺,本人是退役特種兵,曾經陸凜是狙擊手,葉晚是他的觀察員。
變龍種族J1分化能力“360??全方觀察”;
變龍種族M2分化能力“群”;
變龍種族A3分化能力“九段突刺”。
一個三種分化能力全部為戰斗而生的頂級omega都逃不過被陸凜抓捕囚榨干最后一滴的命運,言逸只是一只小兔子而已,他的分化能力甚至都對別人造不傷害。
為二階分化的游隼alpha,走在哪兒都芒萬丈,在外是手腕鐵的冷峻英,冷靜自持,但是從那天起,他只要看見言逸的A3腺,都會躁郁失控。
所以他邊的任何一個omega都可以是言逸,卻唯獨無法面對言逸眼睛里的熱切坦誠。
他既無法拯救父親的過去,也無法保護言逸的未來。
陸家這種養蠱式家庭篩選培養出的孩子,踩著無數失敗的、低階的、沒潛力的兄弟姐妹的尸骨長大,心都是的。
除非陸凜死了。
然而取代陸凜為家族的主宰者,還需要一段時間。
——
葉晚輕輕握起他的手,把他攥的槍拿過來放在自己上:“和言逸和好了嗎?”
“沒有。”陸上錦站起來,一臉無于衷,“沒可能,或許他現在也已經不再需要我了。”
“噗。”葉晚忍不住笑了,“我們這個級別的omega從來就不需要任何人。”
“但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能得到一點疼和珍惜,這一生也許就不會過這樣。我每天,就只是給他生孩子而已,了我的工作了。”葉晚扶著陸上錦的手,淡淡地笑著,出兩顆酒窩,“別讓言言像我一樣,傷心到最后,都忘了心長在哪兒。”
陸上錦漠然站著,眼神發。
“當初他被陸凜引導三階分化的時候傷得很重,整個左手都被絞斷了,害怕地趴在我懷里發抖。”葉晚聲音輕,卻字字都像扎在陸上錦心上,“陸家現有的技資源確實非常優越,你甚至都看不出言言的左手是重造的。”
陸上錦瞪大眼睛,細細回憶。憑和視覺效果是完全無法分辨的,他的左手也足夠靈巧漂亮,只是在提起去見陸凜時,害怕地把左手到背后。
而他毫無察覺,甚至讓可能心里已經在崩潰邊緣的言逸獨自和陸凜待了那麼長時間。
葉晚淡然笑著:“自由和是反義詞吧,為什麼我有時候覺得那麼難。三階分化的omega,如果不喜歡上任何人,這一輩子都會過得很好的。”
陸凜對他著實很,把葉晚養一個最優越奢華的囚犯。
陸上錦低聲道:“等我一年,我殺了陸凜帶你出來。”
葉晚微笑著他,“門口的郁金香開得還好嗎,等我出去,想多看看。”
“因為陸凜的信息素是郁金香,所以我為他種了一院。”
“其實我只喜歡百合,你要記得送給我。”
陸上錦心如麻,潰逃似的匆匆走出去,卻想起槍落在房間里,回去取,隔著房門只聽噗的一聲悶響。
他的手凝滯在門把手上,臉退似的失去。
緩緩推開門,葉晚倒在泊中,手里握著陸上錦裝了消音的槍,太留下一枚燒焦的彈孔。
依然笑得很好看。
陸上錦站在門邊,人是木愣的,眼睛里映著燈影,仿佛有些微亮。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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