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蓮香寺回來的翌日,梅府還是替二姑娘辦了及笄禮。
因為及笄,梅蒨難得穿了一白底水紅妝花對襟褙子,翡翠百褶,額間墜著桃花細銀鏈子,鬢間著一支羊脂玉的五蝠如意簪,愈發窈窕人。甫一出現,眾人便驚訝住,落在梅蒨上的視線也不,竟像是見到天仙,便是梅茹也看呆了。
對著這樣貌無雙的二姐姐,不由輕輕嘆了一聲。
這一世二姐姐沒有遇到太子,更讓梅茹意外的是,居然也沒有被傅錚傾心。如今看起來,二姐姐似乎對安表哥在意的。昨日在蓮香寺,安表哥也照顧二姐姐,不知今生究竟會如何啊。
昨天孟安確實照顧梅蒨的,一來,原先府里安排他二人相看,孟安木訥又笨,沒怎麼敢打量天仙似的梅蒨,他心底約對茹表妹稍微親近些,但蒨姐兒不氣也不惱,更是為他解圍考慮,孟安心窩子,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二來,孟宇昨日打量的視線實在唐突又冒昧,說不清道不明的,孟安極不自在,所以才照顧梅蒨。
這會兒梅茹正悄悄思量盤算著,恰好中間的梅蒨視線拂過來,姊妹二人目遙遙一對,皆淡淡一笑。
孟蘊蘭坐著梅茹旁邊,小聲跟梅茹咬耳朵:“我哥備了大禮呢。”
“什麼?”梅茹好奇。
“吳之甫的畫。”孟蘊蘭嘀咕道,“也不知我哥從哪兒尋來的。”
吳之甫是前世書畫大家,存世的畫作不多,梅茹只知道平先生府里藏著一幅,而前世傅錚燕王府里也收著一幅,其他的,便再沒見過了。梅茹自然驚到,附和道:“還真是大禮。”又思忖道,二姐是喜畫的,定然會喜歡。
這日夜里,梅蒨陪老太太說了會兒話,才回院。
房中,明芝還在收點賀禮,梅蒨緩緩走過去,將孟安送的那幅畫出來。緩緩展開,剛出上頭的小半幅,梅蒨便認出來這是吳之甫的畫跡。至于原因麼,梅蒨垂下眸,纖長的眼睫蒙著淺淺的愁緒。
懶洋洋將畫擱下,只讓明芝伺候自己梳洗睡下了。
半夜梅蒨還是做那夢。夢里,仍被那群公主捉弄丟進了林子里。那林子暗沉沉的,不進丁點,孤零零的一個人本找不到出路,轉悠來去,不知怎麼就遇到了兇煞的虎。正以為自己要落虎口、一命嗚呼之時,恰好有人騎馬路過。就見那人迅捷跳下馬,利落的一個翻從虎口底下救了,可他的后背被利爪抓了深深一道傷,那人面不改出匕首,回狠狠扎進那只龐然大里的中。
而這個時候,他還是將護在下。二人靠的近,相親,又驚又怕。
那人回過便松開手,梅蒨翻坐起來,在旁邊護住自己。
視線拂過慘白的臉,那人忍痛道:“姑娘,先前多有得罪。”
天黑了,梅蒨暗暗打量過去,只看到一道瘦削的影,還有滴下來的。
那一滴一滴,溫溫熱熱的落在眼睫上,漸漸就要將湮沒了……梅蒨嚇了一跳,陡然睜開眼,騰地坐起來。
明芝問:“姑娘,又做噩夢了?”
梅蒨心撲通撲通的狂跳,歇了好半晌,才道:“沒事,快去歇著吧。”
復又躺下,可一雙眸子睜著,對著沉沉暗夜,久久闔不了眼。
……
又到一年秋狩時,但今年比較特殊——魏朝剛與西羌打了兩仗,雖然都勝了,但元氣到底是損傷了不,尤其是西北大營那邊。所以,魏朝自然不希今年冬天北遼的那些部落再南下搶掠。
延昌帝格外重視此次秋狩,特地下令雜七雜八的家眷就不帶了,規模比去年要小了不。
梅茹對秋狩已經沒有太大興致,偏偏李皇后在這個關口召單獨進宮,心知不妙。
果然,因為寶慧公主這次依然要去圍場,于是特地點了梅茹伴駕。
聽到這個消息,梅茹心底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愿意,但臉上又不能顯半分,這會兒只恭敬垂首,婉拒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過些時日臣要伺候平先生云游,恐怕……”這要云游的諢話是梅茹現編的,先胡搪塞應付這二位——梅茹實在不愿意與皇后一方多扯上什麼關系,更不愿意跟太子有任何瓜葛。如今勢單力薄沒別的法子,能躲則躲,能避則避罷了。反正就算皇后問到平先生那兒,先生也會替圓回來。
而且,梅茹之所以抬平先生做借口,實在是因為延昌帝都要賣半分平先生的面子。
這會兒聽了這話,李皇后雍容華貴的臉上淡淡攏上一層不悅之,懶懶道:“本宮竟不知先生又要云游?”說著勾著輕輕一笑,似是不屑。
梅茹仍垂眸,恭敬道:“回娘娘的話,先生早就嫌棄臣愚鈍,一直有此打算,只不過臣亦是前幾日才知曉過些時日要出門。”
“既然如此——”李皇后頓了頓,道,“本宮與皇上商議一番。”有些累的擺手,道:“三姑娘先退下吧。”
寶慧公主哎了一聲,指著梅茹道:“先別走,本公主還有些事要問你。”
梅茹形頓住,恭恭敬敬的立在那兒。
寶慧公主走過來,趾高氣揚的對梅茹道:“你隨本公主來。”
梅茹只能跟著。
寶慧公主得圣寵,一人獨居一座宮殿。
前世梅茹與這位公主走不多,因為李皇后不喜歡梅茹,所以那會兒寶慧公主也不會給梅茹好臉看。
寶慧公主脾氣驕縱的很,端坐在上頭,頤指氣使道:“你騎不錯,教本宮騎馬。”
梅茹心底不悅,但還得好脾氣又小心翼翼的恭維道:“臣記得公主殿下騎不錯,哪兒需要臣來教?”——去年秋狩的時候,這位寶慧公主就會騎,只是騎得勉勉強強罷了。梅茹覺得這位公主更應該找個師傅,好好教一教箭行獵的本事。
寶慧公主一愣,就被梅茹繞進去了,回道:“本宮騎是不錯,但是……”“但是”好久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還邊說邊往殿外覷,梅茹就知道不對勁。
果然,不消片刻,那太子急匆匆來了!
聽到外面宮人請安的靜,梅茹惡心的渾上下汗都豎起來。強咽下厭惡之意,給太子請安。太子笑呵呵的,手過來虛扶道:“三姑娘客氣,快快免禮。”這油膩膩的聲音耳,梅茹還是要吐。再見他的手要到自己的袖口了,梅茹往后避了避。
指尖落了空,太子也不氣,仍是笑呵呵的。
他一低頭,便見梅茹仿若最最翠綠打眼的花枝立在跟前,骨子里得又傲又直,偏偏腰肢纖細,脯還脹脹鼓鼓的,段說不出的勾人啊。太子心神微漾,視線自姑娘家雪白的頸子拂過,約約似乎聞到了一冷香,也不知用的是何香。
這人視線落在自己上,梅茹還是惡心的要命,只恨不得真掏出匕首捅這人幾刀子。
許是察覺出梅茹的怒意,太子收斂起神,跟寶慧公主旁若無人的閑聊,故意將梅茹冷在一旁。
良久,寶慧公主似乎才看到梅茹,隨意揮手道:“你回去吧。”蠻又任,比梅茹過去還厲害呢。
梅茹應了聲“是”,正要隨宮離開,就見太子起,理了理袖子,不要臉道:“本宮也正要出宮,正好與三姑娘一道。”梅茹臉沉下臉,那人偏似毫不在意,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喚梅茹:“三姑娘,還有其他的事?”
梅茹只能著頭皮,卻也離這人遠遠幾步路,又慶幸幸好還有宮太監一道。
太子本不在意,他就是逗逗,這會兒臉上掛著笑,悠哉悠哉,走得不快不慢。
梅茹耷拉著腦袋跟在他后面,忽的,就聽太子咦了一聲,閑閑笑道:“七弟,你今日怎麼進宮來了?難道父皇召見你?”滿是嘲諷之意。
聽到那個稱謂,梅茹滯了滯,悄悄抬眼。
暗紅的宮墻,綠的琉璃瓦,長長的甬道,夏日刺眼的影里,梅茹只看到一道瘦削的影,看不清眉眼,卻又知道是那人。又低下頭,聽前面二人寒暄。
傅錚回道:“十一弟在信里要些東西,我閑來無事,便進宮來替他取一下。”
太子笑了一下,又問:“今年秋狩七弟可去啊?”
傅錚道:“父皇并未召我伴駕。”頓了頓,他道:“不瞞皇兄,我如今騎不了馬,更拉不開弓。”
太子“噢”了一聲,似乎想起來什麼,這才拍了拍傅錚的肩膀道:“忘了七弟的傷了。”又道:“我們先出宮了,你去拿十一弟的東西吧,十一弟得勝回朝,也該慶賀慶賀。”
傅錚眉眼淡淡的替傅釗道了謝,他垂手立在旁邊,太子施施然走過去。
梅茹仍停在那兒,太子回頭道:“三姑娘,又怎麼了?”
梅茹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傅錚,那人仍面淡然的垂著眼簾,看不清眼底的眸,許是真不在意的模樣。梅茹知道,他如今是不可能再得罪太子的,更何況傅錚一旦決定了,就不會再跟從前有牽扯。
頓了頓,梅茹忍著惡心過去。
經過旁的時候,傅錚看到一方斜斜的又窄窄的纖瘦影子。他垂眸靜靜著,直到再也看不到了,傅錚才抬頭遠遠過去。確認梅茹上了梅府的馬車,他冷冷收回視線,轉頭吩咐石冬:“讓十一弟速速歸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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