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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要尚在人世，就會陸續遇到各種各樣不順心的事，無論何等份，無論何等地位，古人誠不欺我！

就拿如今的謝安來說，非但任職朝堂、高居刑部尚書之職，獲封安樂王爵位，但是他心中，卻依然留有一尚未拔除的刺。

這刺留在他心中已有數年景，平時裡因為刻意忽略倒還不算什麼，而方才在大獄寺刑堂之上，因為再次見到了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原西鄉侯韓裎，使得謝安心中那刺不知為何地作痛起來。

這刺的名字，名為蘇婉。

曾經廣陵蘇家的千金，後來南公府呂家的兒媳，這位謝安深種的賢惠子，不可否認是謝安來到這個時代後最先邂逅的紅知己。

但，僅僅只是邂逅而已，二人終究沒能更進一步，這不由讓人心下慨，在這世上，有些時候即便是兩相悅也不見得一定能走到一起。

“店家，酒！”

搖了搖已經空的酒壺，謝安喚著酒樓的掌櫃。

按理來說，依著謝安此前的脾氣，心不佳時買醉多半會到那些風花雪月之地，因為他這個嗜好，梁丘舞當年沒提著狼斬寶刀滿冀京地找他。但是今日，謝安似乎只是單純地想大醉一番，因此，在大獄寺換了一便服後，他隨意在城選了一家酒樓，在酒樓一樓的大廳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好咧！”向來隻負責收帳記帳的掌櫃，揮手斥退了酒樓夥計。親自端著幾壺酒送到了謝安那張桌前。

倒不是說這掌櫃認出了謝安這位朝歌城最權柄的朝中重臣，畢竟謝安雖然高居刑部尚書之職，舊日在冀京亦是名聲赫赫，但大多數原冀京的軍民也並未親眼見過這位大人。

掌櫃之所以這般恭敬，主要還是因為謝安上那套便服，那套明晃晃至價值數百兩銀子的長袍。

盡管只是便服。但謝安為刑部尚書，其便服又豈會差到哪裡去?反過來說，倘若謝安穿著隨隨便便，那才是無異於打梁丘舞、長孫湘雨等眾的臉吶。

“公子您慢用。”

趁著送酒的機會，掌櫃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謝安幾眼，心中愈發篤定謝安是城某個世家富戶的公子。

說實話，酒樓的掌櫃本來是打算請謝安到二樓的雅間的，畢竟這位著鮮豔的公子坐在一樓的角落，這實在是有些不合適。但謝安卻拒絕了。

或許，人在心煩意的時候，雖然想獨自一個人靜靜，卻也害怕過於寂寞吧。

因此，這家並不算大的酒樓一層大廳，倒是頗符合謝安散心紓解心中煩憂的場所。

揮揮手心不在焉地打發了掌櫃，謝安一邊飲酒一邊著來來往往的街道出神，對酒樓嘈雜的對話與喧鬧聲充耳不聞。

不多時。酒樓門口走一男一，略一瞧便知二人尚是半大孩。孩稍年長些，大概十五六歲，男孩據目測只有十三四歲，看上去二人似乎是姐弟。

謝安撇過頭瞅了一眼那孩懷中的皮鼓與男孩手中的胡琴以及銅簍，心下已然明白了幾分。

說實話，似這對姐弟這樣在酒樓賣唱賺取生活所需銀子的江湖藝人。無論是在哪裡都不見，若要說有什麼特別的，那就是這對姐弟的年紀實在太小了，一般而言，似他們這樣賣藝旁邊總得有個老人幫著陪襯。畢竟小孩子見識不多，為人世不如老人圓。

[姐弟……麼?]

細瞅了一眼，謝安心中不由地升起幾分莫名的煩躁。

那掌櫃遠遠一瞧謝安面心下暗一聲不妙，因為謝安上華貴服使然，雖然掌櫃回到了櫃臺，但卻無時不刻關注著謝安，如今見那對賣唱的姐弟進來後那公子哥雙眉一皺，神似乎有些不善地瞧著前者，頓時走幾步趕了過來。

“公子若是覺得那兩個孩唱曲聒噪，敝店當即他們離去……”

謝安聞言了一眼那對姐弟，見對方在當下十月的天氣猶衫單薄，兼之面有，心下微微歎了口氣，輕輕擺了擺手。

謝安知道，只要他點頭，那掌櫃勢必會將那對姐弟驅趕出酒樓，而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

僅僅瞥了幾眼，謝安便再度著街道上的來往人群出神了。

也難怪，畢竟擺著家中長孫湘雨那位通音律的大家在，謝安對於音律那可是相當挑剔的，毫不誇張地說，自打長孫湘雨賣力對他奏了幾曲之後，謝安再到那些風花雪月場所去聽那些鶯鶯燕燕們所彈奏的曲子都下意識地覺乏味。連青樓那些經過細心教導的紅塵子所彈所唱的小曲都覺索然無味，謝安又豈會去刻意關注這對姐弟?

但出於謝安意料的是，那個小孩的嗓音相當的圓潤，一首詞牌曲目清唱，竟謝安亦不由從走神中醒悟過來，略有些驚詫地開始打量起那對姐弟來。

姐姐一曲罷了，酒館的酒客們不乏有好聲，但當弟弟拿著銅簍上前時，卻鮮有人打賞錢財，連問了三五個，卻僅僅隻得到十幾個銅板的打賞，這讓那看似明顯就比較向的弟弟面微微有些漲紅。

幾個銅錢，在此時的國力衰竭的大周，尤其是朝歌，能買得什麼?別說買不到一個包子，就算能買到，恐怕也是不帶餡的。

倒是年長一些的姐姐坐落大方一些，作揖脆聲說道，“諸位大哥大叔，咱姐弟初至朝歌……在這朝歌無親無故……難以謀生，往諸位大哥大叔行個方便，賞幾個銅子，我姐弟能有口飯吃……”

經這麼幾句話。酒樓的酒客們總算是逐一開始打賞了，不過打賞的銅錢還是不多，幾文錢幾文錢罷了，也難怪，畢竟大周連年征戰，非但朝廷耗盡了財力。亦對百姓造了影響。

終於，那個男孩拿著銅簍來到了謝安面前。

可能是謝安鮮豔華貴的衫給那個男孩帶來了莫大的力，以至於當他來到謝安面前時，竟連討要打賞的話都說不出來。

見此，那姐姐亦走了過來，正要代弟弟討要，那掌櫃眼見，幾步走了過來，連連對著那姐弟打著眼。心說這位爺方才就看你們心煩，你二人還不是趣地上前討要打賞?

而就在那掌櫃尋方設法打算趕走那對姐弟時，謝安卻深深打量著那男孩著銅簍邊沿的手，輕聲而淡然地說道，“拿反了，知道麼?”

酒樓頓時寂靜下來，畢竟這是這位著華麗的公子爺除了討要酒水外的第一句話。

在眾人詫異的目下，謝安抬起雙手。手把手教那個做出討要姿勢的弟弟換了一個姿勢拿那銅簍，正說道。“手心衝上，那是乞丐討要的姿勢，既然你二人是賣藝，就應當手心衝下拿銅簍……記住，莫要人笑話！”

那弟弟驚詫地著謝安，滿臉漲紅。旋即使勁地點了點頭。

見對方如此向，與記憶中當年自己與蘇婉一路賣藝、乞討前往冀京時的淡定毫不像，謝安心下微微搖了搖頭，旋即將目向了那姐姐。

“唱得不錯！”

當啷地一聲輕響，謝安將一錠足足有五兩的銀子放置在那弟弟手中的銅簍中。別說那對姐弟面欣喜之，就連掌櫃與酒樓的酒客們，亦紛紛出詫異神。

[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掌櫃心下暗暗慶幸自己眼睛夠亮，方才一直好生招待，不至於惹惱了眼前這位富家公子。

而謝安卻不曾關注掌櫃與酒樓眾酒客的詫異神，瞅著那姐姐淡淡說道，“還會別的麼?”

那姐姐連連點頭，瞅著那五兩銀子歡喜得說不出話來。

見此，謝安端起酒盞抿了一口酒水，淡淡說道，“唱吧，若唱得好，一曲五兩！”

[一曲五兩?]

眼瞅著謝安那毫不在意的表，酒樓眾人心下一驚，要知道但凡是出來賣唱，哪個不是會十余首甚至是幾十首詞牌小曲的，換句話說……

[怎麼說也得有個近百兩吶……乖乖，這對姐弟可真是遇到貴人了！]縱然是見慣了金銀帳的掌櫃，眉梢亦不由地微微一。

不得不說，這掌櫃心中想的不錯，謝安可以說確實是這對姐弟的貴人了。但是，謝安並不會平白無故地給這對姐弟多多銀子，一來是這樣的施舍反而是對對方的侮辱，這一點經歷過這種事的謝安心知肚明，二來，若是太容易得到錢財，反而是害了他們。

至於最終打賞的銀子的多寡，那就看那姐姐究竟會唱幾首曲子了，而這正是謝安式的義助方式。

當然了，若說到最本的原因，恐怕還是這對姐弟的影再次勾起了謝安心中的某些回憶。

不得不說，那小丫頭姐姐確實唱得不錯，知道的詞牌曲目也不，雖然唱功並不扎實，但勝在聲音圓潤清脆、咬字清晰，聽著所唱的小曲，謝安仿佛覺杯中的酒水亦味了許多。

而酒樓的酒客們亦停下了之前的談話，較為安靜地傾聽著，畢竟白送的唱曲誰不聽吶?反正最後有坐在角落的那位有錢公子哥打賞。

這一唱，足足唱了將近一個多時辰，那小丫頭的聲音明顯開始有些沙啞了，這還是在掌櫃看在謝安的面子好心給予潤茶水的況下。

不過盡管如此，卻也沒有一個人憐憫這丫頭。憐憫什麼?有什麼好憐憫的?人家在這一個時辰裡至唱了二十多首小曲，只要那位公子守信，那可是至百兩銀子吶！這足足抵一戶人家一年的收了。

相信就算是今日之後嗓音沙啞個十天半月，那賣唱的小丫頭亦是樂此不疲的。

而至於謝安，則依舊邊飲酒邊出神地著街道來往的人群，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然，謝安似乎轉醒了過來，神古怪地直勾勾地瞧著那賣唱的小丫頭。因為後者正唱著的一曲細細聽來他心神頗。

“……灑窗欞點點敲人心碎，搖落木聲聲使我夢難。鐺鋃鋃驚魂響自簷前起，冰涼涼徹骨寒從被底生。孤燈兒照我人單影，雨夜同誰話五更?從古來巫山曾襄王夢，我卻是，夢卿時。夢難吶……”

“……”謝安張了張，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能是被謝安的表所驚嚇，那小丫頭收了唱有些驚慌地著謝安，諾諾問道，“這位公子爺，莫不是奴唱得不好?”

深深著那小丫頭半響，謝安微微搖了搖頭，在後者因為誤會而變得有些沮喪之時，從懷中出三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桌上。

“朝歌治安雖好，但所謂財不白，這些銀兩留在旁終究是個禍害，既然無落腳之地，就用這些錢，去購置間宅子安吧。”

丟下這句話，謝安起朝著酒樓外走去，畢竟那丫頭的最後一曲。讓他連買醉的心都沒了。

[三百兩?]

酒樓眾人面震驚，那對姐弟亦傻眼了。待謝安已走到酒樓門口時，那姐姐這才喊，“公子爺請留步，說好一曲五兩，您打賞的銀兩太多了……”

謝安聞言回頭了一眼那丫頭，淡淡說道。“最後那一曲，值兩百兩！”說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隻留下酒樓的眾人面面相覷。

啊，那丫頭的最後一曲。對謝安而言確實值那個數。盡管是無意間，但那丫頭所唱的，恰恰符合了謝安對蘇婉的。

一字一句，分外揪心！

站在朝歌城街道上仰天歎了幾口氣，謝安朝著自家在朝歌城的新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