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快就過去了。

炎熱的日子里的記憶，也似乎隨著第一陣秋風的到來，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因坊循環賽的第三，今年首次打的進藤被無地淘汰出局。

意料之中。

這一個月來，他幾乎都輸得麻木了。

卻找不到任何原因。

而比賽是趕著一場又一場，他還答應了九星會每周去指導新的初段。

就連棋院里也因為此前推安排太多，這個時候沒有辦法地全部答應了。

日子真是得連一點點悲傷都放不下。

與之相反，塔矢亮的狀態讓所有人都嘖嘖稱贊。

十七歲的年氣勢人地一路殺進循環賽，毫無懸念地奪得了名人的挑戰權。

所有人屏氣凝神，期待一個傳奇的降臨。

然而，持有本因坊，名人，棋圣三個頭銜緒方次卻極度諷刺地，給予了那些激地大呼新浪時代已降臨的重重一擊。

四盤完勝，零封了塔矢亮。

記錄員清楚地記得，最后一局勝負已分時，那位前輩慢條斯理地著眼鏡，只說了一句。

“既然你沒有把握住，那我就坦然地接了。”

塔矢亮仍是筆直地端坐在棋盤的另一端，一不。

然后，鞠躬，道謝。

是在說，名人頭銜嗎？

探詢的目轉向另一方。

疑閃過的一瞬間，那人臉白得象一張紙。

等記者再問起來，緒方卻輕巧地避過了話題不再談它。

那一天的進藤，正巧在淺草參加一個商業活。

他并沒有聽見那一句話。

這正是十月。

淺草的仲見世購中心，掛在屋檐下的樹膠紅葉足足幾萬把，夜間被牡丹燈籠一照，整個世界都要被紅淹沒了。

晚上一道出來用餐的和谷見此說了句，“秋天，還是看真正的紅葉比較好吧。”

進藤難得的出了一個笑容。

去年才通過考試的奈瀨也嚷嚷著什麼錯過櫻花就絕對不能再錯過紅葉。

伊角君笑著說，“去看紅葉的話這幾天就要立即，日山的紅葉可是非常短暫的。”

大家都同意，說是那里的紅葉最盛是在下旬，而紅到最幾乎就是瞬間的事，傍晚下山的時候還能在溫泉旅館過夜，正是再愜意不過的事。

討論的時候格外熱烈，而最后真正行的，就只有進藤一個。

傍晚從東京出發，抵達日后就留宿在鬼怒川的溫泉旅館。

這一帶的旅館靠著陡壁，下面流過的溪水發出的巨響，猶如鬼的怒吼聲。

尤其夜晚時刻，聲音恢弘，回聲激，不絕于縷。

故稱之為鬼怒川。

稍作收拾后，進藤頓覺肚，趕著問將，說是不遠就有一家蕎麥拉面店，還在營業。

進藤一聽有拉面，頓時興致地，趕著去了。

已近深秋，流經此的川水轟隆隆地響著，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的警醒。

而店里也只有零零星星幾個人。

買面的婦人正與另一名客人興高采烈地在聊。

“哎呀哎呀來的正巧，最的日紅葉就在這個星期呀……”

“那是，我可睬著日子才過來的喲。”

“雖然這邊的楓葉還沒有紅，可是到山上去看，已經紅一片了。”

“真是得讓人到由心的幸福啊。”

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熱鬧地，繼續著。

就好象來到溫暖的店里才意識到外面的寒冷一樣，由此他到了無比的寧靜。

一直以來，看見從前的人時的痛苦，對于未來的迷惘與恐懼，因為熱鬧而孤獨著的心，這一切巨大的全部都匯集起來也無法發出聲音的，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寧靜。

而此刻，老舊的收音機里，放著一首老歌。

“從大陸吹下來一強烈的寒冷氣流今天夜半也一定很冷很冷

傍晚很晚才開始下的這一場大雪明天也還會繼續強烈地下吧

昨天留下的腳印已全部全部埋掉了

札幌下著雪還是在下雪

只因為 他這個人

還沒有真的喜歡上我啊 ”

曲段一直在重復。

“札幌下著雪啊，是因為那個人，還沒有真的喜歡上我啊”

進藤突然埋頭猛吃。

就怕再慢一點，淚水就要掉下來了。

“……你的生日，市河小姐答應給你做蛋糕了，一起慶祝吧。”

然而記憶的碎片，卻那麼毫不留地，突然襲來。

“恩，禮幌也有巨大的煙火，我帶你去看。”

進藤越吃越快。

“……是我們初次對局的日子，到棋會所下一天的棋好了。”

熱氣騰騰的湯水，一點一點變冷。

“圣誕節，就我們兩個單獨出去逛街怎樣。”

而淚水滴答滴答地，掉進了面湯里。

“除夕就到我家過吧，然后新年一起去大拜拜……”

他依舊固執地，一口接一口吞下糊一團的拉面。

現在沒有你——

我要如何繼續？

山里的寂靜猶如古井里的水，幽深，清涼。

將醒微醒的時刻，不知什麼鳥兒呼哨了一聲，悠長悠長的，在空氣中來回振。

只一聲，窗外的鳥聲嘩然升起。

進藤迷迷糊糊中，爬到窗格邊。

紙窗是掀開的，剛巧撲落一聲，一只小麻雀停在了他的手邊。

烏黑烏黑的眸子對上了他的半睜的眼。

兩下均是一愣。

撲地一聲，驚慌的鳥兒掠過了金的，直接沒綠的樹林中。

而進藤喂喂地在后面著，“不會傷害你的呀！”

太剛起，進藤乘坐的客車正一路往山上去。

山腰下的樹葉還是綠的。

慢慢地，路邊出現了零星的紅。

先是一葉一葉，變了。

然后一樹一樹，零零落落。

最后連一片。

山勢越走越高。

一片匯整個海洋。

滿山的紅葉，紅得那麼深濃徹，猶如夏日雷雨后出現的晚霞覆蓋在整個山丘上。

一陣風掠過，猶如水面微皺時倒影變幻的線，每一時每一刻都得無以復加。

在標高一千五百米的湯湖之畔，是紅葉最最盛的地方。

越往高走，那絢麗的艷紅卻逐漸轉了黑褐，開始凋謝了。

進藤忽然想起，以前人學習漢語時，自己湊過去搗，無意中瞥見的一句：

每到紅時便灰。

人曾細細地同他講解，但是那時，他不懂得。

現在，對照著眼前的景，進藤覺得，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

再往高，連黑褐的葉子也落盡了，只剩下枯瘦的荒枝，而日山頂，已經開始下雪了。

那不是普通的雪，細小的幾乎無法辨認，那麼一丁點兒輕飄的白，好似風飄過的姿，飄過了便算，不落毫痕跡。

進藤攤開手掌，雪并不著，雖然明明是落在了掌心，也只有那一瞬兒的涼，便似空氣一般化去了。

在鬼怒川的溫泉旅館里，進藤聽旅館的將說起，這樣的雪，做風花。

只在風中開放，在風里凋謝。

在第一場雪還沒有來臨之前，會下一兩次風花，接下來就是細雪了。

是的。

紅葉凋零了，還可以期待風花。

風花過后，仍可以期待細雪。

細雪過后呢？

不知道站得多久，進藤忽地一笑，抬了抬背囊，步履輕快地朝前走去。

“所以說，這個是手信啦手信！”進藤將溫泉禮盒塞給了剛進門的和谷，彎彎的眼睛眨了一眨。

“誒誒，那我的呢？”伢木剛出手來，進藤便反手扣在他手心。

“這是？”

紅錦袋系好的平安符。

“你去了京都？”伊角將鞋放好，走到他們邊。

“恩恩，趁這次去日多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進藤笑了笑，從口袋里掂出什麼來，遞了過去，“水晶比較適合你喲，這個給你。”

非常漂亮的老虎掛飾，奇特的是水晶本所含些微礦石雜質，構了老虎上的花紋。

伊角微微有些臉紅，“謝謝，進藤。”

“偏心！”和谷看了很不滿，“為什麼他有我沒有？！”

進藤作思考狀，“啊，我想，對你而言，還是能落進肚里的最實在吧！”

“進藤！！！”和谷撲上去掐他。

“哈哈哈哈！”進藤笑著往后退，一下撞到了人。

“啊……緒方老師……”幾個人趕收起笑容，深深鞠躬。

棋壇上實力就代表一切。

這位持有三大頭銜的男人，無疑是現今地位最不可搖的王者。

進藤連連低頭道歉，“對不起，緒方先生！”

“以后小心一點。”淺褐的眸子掃了他一眼，隨即離開。

“是……”吐了吐舌頭。

“不愧是塔矢門下，還真是——”和谷才開口，突兀地停住了。

他是知道的嗎？

進藤想從對方的臉上尋找答案。

然而和谷并沒有看他，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個手機掛飾上，“誒誒，真偏心，為什麼不送我一個呢？”

“下次吧。”進藤笑著跟上同伴的腳步，“下次買個老鼠的送你。”

“老鼠？！為什麼我的是老鼠？！！”和谷又大聲嚷嚷了。

“因為個子小，材料，比較便宜嘛！”

“進藤！！！！”

將近傍晚，緒方又見到了那位年。

張著，在他紅的跑車旁邊踱著步。

他挑了挑眉，仍是冷漠的模樣，而步伐卻快了起來。

是的，之前正是他的提議，“不要再浪費對手的時間”，激得年賭氣去了外地。

現在看來，是個好提議。

“怎麼？又是順路？”他先打開副駕的車門，而后才轉回駕駛座上。

年撇了撇，“給緒方先生帶了手信，所以才過來的。”

緒方饒有興趣地問道，“是什麼？”

“魚。”進藤手替自己系上安全帶，“這次能請下這麼長的假期，要多謝緒方先生呢。”

“哦——”淺褐的眸子微微地瞇起，而角邊是似有似無的笑意，“難道不是因為多次逃票，終于到不好意思了嗎？”

“誒，我可不是普通的乘客喲，緒方先生！”說著，進藤還示意地，提了提手中沉甸甸的水袋。

緒方這次真笑出聲了，“是，是，那麼請問VIP先生，之后您的行程是？”

當水袋里的魚倒那口方形的水缸時，緒方不住咦了一聲。

“怎……麼了？”正撈著面條，聲音咽在嚨里含含糊糊的。

“這是——”他轉看向飯桌前的年，臉有些難看，“你買的是什麼？！！”

“小~~香~~魚啊~~日的特產，”笑瞇瞇地，先吞下面條而后歡快地回答，“看，多新鮮喲~~”

緒方克制自己低聲音，卻不住腦門上一個一個蹦出的十字青筋，“我只養觀賞魚！！”

“誒誒？是這樣嗎？”怎麼看怎麼無辜的年終于出了無比潔白的牙齒，一笑那閃耀人，“我還以為您養他們是為了晚飯可以加餐呢~~”

魚缸里所有的生，這時尾整齊一甩，忽地朝巖里躲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過渡章，并沒有小香的山坡上那麼有故事，也的確寫的沒有的見解深。

寫這一章在一開始并沒有在預料之，不過后來我自己加了進來

新的并不是用來幫助自己走出影的，不逃避，即使悲傷也要走下去，因為紅葉后還有細雪，就是這樣期待著未來，不放棄任何幸福的機遇。

這才是日年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