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夢的是蘇州人，嫁給爺爺之後就隨了軍，最後北上回了京，一呆幾十年。直到爺爺退了下來，老倆口才又回了蘇州定居。考慮到老太太思鄉結，以及江南那地兒確實比北京更適合養老，葉政委他們才沒有堅持，於是隨了老人家的心意，替他們安排妥當。

在爺爺搬回蘇州前，他們一家五口，祖孫三代都是一起住的，所以葉知夢對他們的十分深厚。尤其是，記得時候，最喜歡賴在懷裏聽年輕時候的故事。一口平翹舌不分的江南普，卻好聽到讓人迷。

前幾通電話的時候，還跟抱怨爺爺打麻將打瘋了，誰勸都不聽，絮絮叨叨了好久。葉知夢聽在耳裏，雖然老太太一直怨氣不，但還是能覺到老人家之間深重的意。

這事兒葉知夢也知道一些，不過除了聽叨叨幾句，還真想不出什麽好的法子。自從搬回蘇州，爺爺就迷上了打麻將。每雷打不，按時按點出門，頗有點兒風雨無阻的架勢。

但畢竟歲數大了，八十好幾的人眼睛不太好，加上作反應都慢一拍，所以打麻將幾乎回回輸，可還是玩得舍不下，輸了錢也不在意。本來那些牌搭子都不太願意跟他玩，但有人送錢上門讓他們贏，那就湊合玩玩唄。

這些都是老太太跟他們的，也不是舍不得老爺子輸的那幾個錢。政府給他們這樣的離退休老幹部的待遇很是不錯，他們平時也沒什麽地方需要花錢，老頭子輸點錢也就算了，開心就行了。

但是老爺子前一陣子不太好，老太太勸他出去玩點，多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把養養好。老爺子不理，嫌攏怨掛磺姓站傘＠鹹低虻緇案弦擁募父齬潭ㄅ拚鈄櫻盟遣灰妗

結果這事兒被老爺子知道了，朝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飯也賭氣不吃了，還揚言老太太要是再弄這些把戲，他就要跟分居，各過各的！可把老太太給氣得，好幾兩人都不跟對方話。

這次去南京工作，葉知夢正打算順道去蘇州看看好久沒見的爺爺。記得老太太以前最吃“雲桂齋”的糕點，便去訂了幾盒。付完定金後，葉知夢想起老太太糖有些偏高，便又特意叮囑了老板要用木糖醇代替糖，上的素如果不是然素的話，那就盡量不要放了，無關要。

從“雲桂齋”出來後，葉知夢沒有急著回家，而是拐道去了趟潘家園。如今的潘家園的好貨無論從數量還是質量上來，都大不如從前。以前老爺子有空就喜歡帶著和葉知秋過來逛逛，但老爺子眼高，眼力毒，要想從這麽多仿品贗品當中挑出一個質量上乘又中他意的真貨，可真不容易。

老爺子以前最喜歡收集的就是文房四寶，葉知夢這回過來就是想運氣，看能不能挑到一款不錯的硯臺給老爺子帶過去。

在潘家園轉了一個下午，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葉知夢淘到了一款雕工別致的端硯。這款硯年代雖不久遠，也稱不上極品，但從材質外觀等各方麵來看，絕對可謂之上品。對此，葉知夢還是比較滿意的，當下和老板商量了下價錢，一口氣拿下。

帶著寶貝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潘家園，正要打車回去，一輛黑的路虎猛然停在了麵前，嚇得連退了幾步。剛想這人怎麽開車的，側邊的車窗便被打開了，駕駛座上的男人似乎不太敢確定：“葉知夢？”

葉知夢似乎也沒料到會是他，愣了一下，隨後笑笑，：“江舟，好久不見。”

江舟聞言眉頭微皺，隨後又用看似不容置喙的聲音：“去哪兒？我送你。”

葉知夢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上車！”江舟有些不耐煩，按了按車喇叭。

無奈，葉知夢隻好拉了車門上車，心裏歎了口氣，江舟還是老樣子，霸道得不喜歡被人拒絕。如果這會兒要是不上車，敢打賭他就能這麽把車停在路邊跟耗著。

“什麽時候回來的？”江舟問。

葉知夢想了想，回答：“快有一個月了吧。你呢？過得怎麽樣？”

江舟不答反問：“你關心嗎？”

“江舟，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作為朋友，我當然關心你過得好不好。不過看來你混得還不錯，都開上路虎了。”葉知夢平靜地著。

表現越平靜，江舟火氣就越大。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個人，也就這麽個人，能輕易起他的怒火，卻不知道怎麽對發泄。輕哼了一聲，：“混得不錯不代表過得好，葉知夢，我過得好不好你真關心嗎？如果你真關心，我過得好不好，你又怎麽會不知道？”

葉知夢沉默了，承認這些年來沒有特意打聽過他的生活，在看來，江舟這樣的人，無論在什麽地方，注定都是要為人的，他的芒無法遮擋。況且當年江舟發狠要與斷絕來往的時候，是真的信了的，想，或許這樣對誰都好。

現在江舟這樣又算哪一出？也覺得剛剛自己的話很虛偽。朋友？似乎定義早就被扭曲，倒不如什麽都不是來得幹淨利落。

不話，江舟便也不再開口。車子一路前行，車廂的氣氛靜默得讓人覺得沉悶，還有或多或約的尷尬。

在不知道多紅綠燈路口前停下時，葉知夢終於出聲：“江舟，你知道的，這樣並沒有意義。無論從前還是現在，我還是那個自私的葉知夢，一點兒都沒變。你看，沒有葉知夢，你的世界還是可以很彩。”

江舟再次發狠般摁了幾下車喇叭，引來了周圍路人一片側目，葉知夢也跟著不由皺眉，剛想勸阻，江舟轉頭看了一眼，隨後轉過頭不再看，：“你自私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我的，跟你又有什麽關係？葉知夢，我就告訴你了，我江舟，就是放不下你！我就是犯賤，你誰跟我沒關係，但我你，你必須知道！你討厭我，恨我，隨你便，反正我就是要讓你煩，讓你記著，讓你想忘也忘不掉我。”

葉知夢真的很後悔剛剛上了這輛車，就應該直接果斷地攔下出租車，一走了之。江舟得一點兒都沒錯，他的話確實烙在腦海裏，記憶像生了一樣攆不去，他的目的達到了。可這樣除了徒增兩敗俱傷，真的想不出還有別的意義。和他，從前不可能，現在就更不能了。

江舟沒再和多一句，也不知道該什麽，索沉默到底。

家的路，江舟駕輕就。將送至大院門口放下，葉知夢了聲“謝謝”，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剛下車關上車門站定，車子就從眼前了出去，漸漸消失在視線當中，隻留下空氣中未揮散完全的尾氣味。

冬暗得很早，葉知夢回到家的時候，北京城已經漸漸籠罩在一片夜當中。大院裏的路燈都亮上了，一路上到幾個院裏的人，打了聲招呼，便匆匆跑朝家裏跑去。

難得的是葉知秋和葉政委都在家，葉夫人剛給打來電話問什麽時候回來，大家等著吃飯呢。葉知夢本來低落的心瞬間又不見蹤影，剛剛一路跑著回來，了兩口氣，才笑著：“媽，我到家了，在門口呢。葉知秋給我開門吧，我忘帶鑰匙了。”

門開了，開門的果然是葉知秋。

葉知夢看著“嘻嘻”笑了幾聲，不忘：“好弟弟，乖！”

不過相較於葉知夢，葉知秋的臉就沒那麽好看了。麵無表地給開了門，麵對的調侃也置若罔聞，轉就進了屋。

吃飯的時候葉知夢後就了，葉夫人顯然沒想到居然這麽快，也稍是一愣，問：“不是下星期的嗎？怎麽突然又提前了？”

葉知夢點頭道：“嗯，原本是打算訂下星期的機票的，不過我想提前幾走，去蘇州陪爺爺住幾。我今出去順便去了趟‘雲桂齋’，給訂了些喜歡吃的點心。看時間還早的，就又去了趟潘家園。潘家園的東西現在是越來越不流了，不過寶貝還是有的，這不，我下午兜了半，挑了方端硯，澤材質都不錯，‘寶慶祥’的朱老板也算人，給了個友價，賺估計還是肯定有得賺的，但應該賺不了幾個錢。”

葉政委在老爺子的熏陶下，對這些玩意兒也算有點研究，聽了之後道：“等會兒拿給我看看，別被人騙了，買個贗品回來給你爺爺，盡丟人。”

“爸，你瞧我了，沒有金剛鑽我也不敢攬這瓷活，要是連真品和贗品都分不出來，我也不會想著給爺爺挑方硯臺當禮了。再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寶慶祥’好歹也經營了這麽多年，量他朱老板也不敢忽悠我，不然我讓人掀了他鋪子去。”葉知夢打趣兒道。

葉夫人橫了一眼，：“你這丫頭怎麽話這麽沒收斂，還掀人家鋪子呢，你以為你是城管大隊的啊？話這麽匪氣，以前也沒見你這樣，下次在外人麵前可別這麽話，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樣兒。”

葉知夢吐吐舌，忙賠不是，又：“還不是爸看我，一時激就沒控製住，沒有下次，保證沒有下次。”

“你呀……算了，吃飯，吃飯。”葉夫人搖搖頭。

吃過飯，葉知夢拿著下午淘來的硯臺去了葉政委書房。葉知秋被葉夫人指揮著去廚房洗碗，在葉家，男人完全沒有地位可言吶。

心挑選的硯臺得到了葉政委的鑒定及認可，葉知夢心大好。洗完澡回了臥室，剛吹完頭發，葉知秋開門進來了。

葉知夢怒瞪了他一眼：“葉知秋，跟你多回了，進我房間先敲門！你再不改，我要生氣了。”

葉知秋一把拉住的手腕，將按坐在床邊上，盯著，漆黑的眸子暗藏著不為人知的緒，似乎即將發：“葉知夢，你還是忘不了他？你是不是瘋了！”

肩膀被他的大力道得生疼，葉知夢拽開他的手，了肩膀，擰著眉：“葉知秋，你弄疼我了！”

葉知秋不吭聲，等著的回答。

“我沒瘋，我知道我在幹什麽。我沒有健忘癥，也沒有失憶，忘記一個人沒那麽容易。既然忘不了，那為什麽一定要勉強自己忘掉？我沒忘掉他，所以我也希他還記得我。”葉知夢看向葉知秋，語氣平淡地就像英國在討論氣一般，但卻又讓人覺得深刻。

沉默半響，葉知秋問：“你確定你要一意孤行？如果失敗了呢？”

葉知夢轉眼看向別，眼神放空。失敗？好像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之前和葉政委保證如果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就回來乖乖聽他們安排。可真要這樣了，確實是從未想過的。放棄似乎比失敗更難以啟齒。

“我不知道……葉知秋，你會幫我嗎？”葉知夢怔怔地著。

“不會！”完葉知秋便轉頭大步離開了房間，帶著一不清道不明的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