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走到了江暮平面前：“你……怎麼過來了？”

“李思知讓我過來接。”

巖轉頭往窗外看了一眼，雨勢越來越大了。

從這個角度江暮平能看到他的下上掛著水珠，水珠隨著巖轉頭的作振落，往下滴。

巖的臉還未干，江暮平從西的口袋里出了一塊米手帕，遞給巖。

江暮平手帕的跟他的襯衫是同系的，同時巖發現江暮平又換了一條領帶，款式休閑，跟他今天的襯衫很相配。

巖走神的瞬間在想：江暮平到底有多條不同款式的領帶。

巖頓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也許對江暮平而言，這只是一個稀疏平常甚至是出于習慣的善舉，但巖卻單方面覺到了些許曖昧。

巖猶豫了片刻，心想不接反而顯得不夠坦，于是手，努力凹出自然的姿態，接下了。

“謝謝。”巖用手帕輕輕拍了拍潤的臉。

他把手帕在手里，考慮是把手帕洗了還給江暮平，還是重新買一條補給他。

可是哪種做法都顯得一忸怩之氣，是以，巖逐漸有些煩躁。

工作室的墻壁上了掛了很多大畫幅的照片，是一些紋圖案，風格接近，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這些都是你紋的嗎？”江暮平看著墻上的照片問巖。

“對。”

巖的作品個人風格很明顯，有大量的幾何和線條，而且江暮平發現巖很喜歡用“水”做元素。幾乎每個作品都能看出水的各種形態，比較晦，占用的畫面也不多。

紋機運作的聲音不絕于耳，江暮平在這“嗡嗡”的聲響中聽到了巖的日常。

“李思知呢？”江暮平問巖。

巖仍舊著那塊手帕，說：“在我辦公室。”

說話間，李思知跟那位年輕的朋友從工作間里走了出來。

“暮平。”李思知喊了一聲。

李思知眼尖瞄到了巖手里的手帕，暗暗笑了笑，沒做聲。

窗外的雨聲越發集，李思知催促江暮平趕回家。

巖好像有事要說，他住了準備離開的李思知：“老師——”

“怎麼了？”

巖躊躇了一會。李思知最近在北城市中心有個畫展，巖想去看看，但是他沒有弄到邀請函，他想問李思知能不能給他開個后門，但是又覺得不太好意思。最終還是搖搖頭：“沒什麼。”

“有事你說啊。”

“沒事，不是什麼大事。”

李思知撐著巖給的傘先跑進了車里。

江暮平在門口與巖道別，兩人站在門檐下，江暮平朝巖出了手，主向他要回自己的手帕。

巖著手帕不給他：“臟了，我買條新的還給你。”

“不用，我喜歡用舊的。”

巖不想做洗完手帕再還回去這種蠢事，難不還要為了一條手帕特意約江暮平出來一趟嗎？

“我給你買條新的吧。”巖懇切道。

“巖。”江暮平他的名字。

巖看著江暮平，面有些為難。

江暮平看了眼被他攥在手里的手帕，提醒似的：“你不知道手帕不能隨便贈人嗎。”

那手帕忽然間就燙手了，巖倏地撒開了手，手帕險些掉在地上，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巖立刻把手帕塞回給江暮平，惱怒一般，嘀嘀咕咕地挖苦道：“多大歲數了，思想這麼封建。”

江暮平慢條斯理地將手帕疊了起來，似笑非笑：“三十五了，思想封建也正常。”

手帕上繡了他的名字，留在巖那里，確實不妥，確實曖昧。

巖或許沒注意到手帕上的名字，如果看到了，這手帕在他手里肯定還要更加燙手。

“我走了。”江暮平把疊好的手帕放進了口袋里。

“以后別隨便把手帕給別人用了。”巖調皮起來，調侃著江暮平，“到時候人家讓你以相許。”

江暮平笑了下，漫不經心道：“那你應該是第一候選人。”

言罷，江暮平轉走進了雨中，留下巖一人站在原地發呆。

巖很想提醒江暮平不要隨便瞎，但是江暮平已經走遠。

最近一段時間，江家一家人用餐時的話題總離不開江暮平的終大事，今天也不例外。尤其是李思知開了個口子，給江暮平介紹了個對象之后，江暮平父母的態度立刻鮮明了起來，一改往日佛系的狀態。

江母給江暮平夾了筷菜：“之前思知給你介紹的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江暮平說。

“沒再繼續？”

江暮平喝了口湯，搖了搖頭。

江母面愁容，看向李思知：“你不是說人不錯嗎？”

“人是不錯啊，姨媽，您兒子眼高，看不上人家。”

江母轉頭看著江暮平，語氣帶著點埋怨的意味：“你總這樣，還沒跟人說上兩句話，就說談不來，不想談。”

江暮平爭辯道：“媽，我什麼時候——”

“你就見了人家一面，就知道人家是怎樣的人了？”

江暮平摘下眼鏡了眉心：“您能別聽李思知胡說八道麼，我什麼時候說我看不上人家了。”

江母看了眼李思知，李思知端著飯碗笑：“是我夸張了。”

“你那誹謗。”江暮平戴上了眼鏡，說。

“可你確實是沒看上人家啊。”李思知故意說，“姨媽，這事看眼緣，投緣就有戲，不投緣怎麼撮合都沒轍。”

“那孩子模樣怎麼樣？”

李思知來勁了：“帥得要命。”拿出了手機，“我給您看照片，不比您兒子差。”

李思知翻出巖的照片給江母看，江母扶了扶眼鏡，舉著手機細細地看，遞到了江父面前，說：“模樣是俊，你瞧瞧。”

照片是李思知在巖工作的時候拍的，江父看著照片產生了疑問：“這孩子多大了？得比暮平小幾歲吧？”

李思知笑道：“姨夫，您猜猜看。”

“二十出頭？”江父皺了皺眉，“不行，年紀太小的不行，比暮平小一了。”

江暮平的年齡被無意間涵了一波，他失笑，無奈地搖搖頭。

“我看著有那麼顯老嗎。”

“不是你顯老/”，江父認真道，“是這孩子年紀確實太小了。”

“爸，這孩子跟我一樣大。”

“這孩子”三個字把李思知活生生逗樂了。

江父不可置信地看著照片：“看著真年輕，我還以為是大學生呢……”

江父把手機還給了李思知：“聽你姨媽說，這孩子是紋師？”

“是啊。”

“家里況怎麼樣？”

“無父無母，有個弟弟，弟弟十多年前寄養給別人了。”

江父江母同時噤聲，這個家庭況著實有些復雜。

江暮平看了眼李思知，下意識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李思知好像能知到江暮平話語間的緒，他的語氣，他的眼神，都仿佛在問：這些事為什麼你知道我卻不知道。

李思知故意問：“他沒跟你說過這些事啊？”

江暮平看穿的文字游戲，淡淡道：“我跟他還沒到那個份上。”

“是啊，我跟他到那個份上了，所以我知道。”

“他不是你很久以前的學生嗎，你們不是最近才遇上的嗎。”江暮平還在較真。

“江暮平，”李思知忍不住笑了，“你有勁沒勁。”

江母有些顧慮：“他家里是怎麼回事？父母怎麼去世的？還有弟弟……”

“姨媽，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而且這是人家的私事，”李思知看了江暮平一眼，“現在暮平對人家又沒那個意思，咱問那麼多，不好。”

江母點點頭：“說得也是。”

“你那照片再給我看看。”江母問李思知要巖的照片。

李思知笑道：“還看吶？”

“我再看看……長得是好看……”

江暮平臨走前，李思知給他遞了個東西。

“什麼？”江暮平接過看了一眼——是兩張畫展的邀請函，邀請函上標注著李思知的筆名“Si”。

“你的畫展？”

“下個禮拜六。”

“為什麼給我兩張？”

李思知用食指在邀請函上輕輕叩了幾下：“這是最后兩張，我故意沒給巖留。”

江暮平反應了一會，抬頭看了一眼：“能不能做點人事兒。”

“我畫展的邀請函，想給就給誰。”

李思知此番作的目的昭然若揭，知道江暮平是聰明人，所以毫不掩飾自己想撮合他跟巖的意圖。

“當然了，”李思知笑盈盈道，“你也可以選擇直接把邀請函給巖。”

“知道了。”

江暮平說了這麼一句，坐進了車里，李思知隔著車窗面帶笑容跟他揮了揮手。

江暮平把邀請函塞進了暗格里。

十分鐘后，汽車緩緩駛進小區地下車庫，江暮平把車停在了車位上，在車里靜靜坐了一會。

他拿起那兩張邀請函看了一眼，拿出手機，撥通了巖的號碼。

巖剛洗好澡，走出浴室聽到手機在響，來電顯示的號碼有些眼，他按下了接通鍵。

“喂？”

“還沒睡嗎？”

巖微怔，抓著巾在床上坐了下來，很自然地回答：“還沒。”

原來決心消滅所有聯系方式的只是他自己，江暮平想給他打電話，就這麼坦然地打過來了。

連寒暄的開場白都無需準備。

“下周六李思知有個畫展，我這邊有兩張邀請函，你想去嗎？”

巖短暫的沉默讓江暮平到自我懷疑。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略顯遲疑：“……我以為你喜歡看畫展的。

“你……”

“想的。”巖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