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飄雪,盡管天氣寒冷積雪又深,丞相府里到張燈結彩,丫鬟小廝都是端著各種盤行匆匆,因為過兩日便是他們丞相府大爺納妾的日子。
聽說大爺對這即將門的雪夫人極盡寵,盡管是妾,可是按娶妻的標準納進來。那雪夫人說起來也只是個青樓子,為著這事,大爺跟老夫人還起過爭執。
也是,納個青樓子就罷了,還這麼大陣仗,不是讓京城里的人看笑話嘛。
人群里,一個嬤嬤正帶著個郎中樣的男子向后院走去,也沒人注意。
一直到了一個院子外,嬤嬤才停下腳步:“李大夫,我家夫人就拜托了。”
李大夫趕拱手:“柳嬤嬤放心,作為醫者,自當是要為病人盡心盡力。”
柳妙晴又再三向他道謝,才帶他走了進去。
李大夫等在屋外,柳妙晴先進了屋。
進去的時候,葉玉正在桌旁看書,屋里已經很暖和了,但妙晴還是不放心地走過去把火爐撥了撥,又給葉玉找了件披風披上。
葉玉失笑:“妙晴,我不冷。”
“奴婢剛從外邊回來,怕把寒氣帶給夫人。”做完這一切,妙晴才又開口,“夫人,我在府外找了個大夫,是認識的人介紹的,十分可靠,讓他給您看看吧。”
葉玉看起來并不是很上心:“府的大夫不是給我看了嗎?只是天冷寒而已。吃些藥過些時日就好了。”
“夫人,”妙晴還在堅持,“人我都已經帶來了,還是讓他給您看看吧。”
葉玉自冬以來就不太好,府里大夫說是寒,也開了藥,可就是一直不見好。
誰不知道葉玉在這府無人關心,但即使沒有實權,也占著這大夫人的位置這麼多年,不知道多人存著歹毒心思,妙晴對府的大夫是萬萬不放心的。
知道必須讓那大夫給自己看了才放心,葉玉便只好點頭應允了:“罷了,你讓他進來看看就是。”
妙晴面上一喜,趕去請了屋外的大夫。
李旭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當初名京城的子,他想到了一句話,歲月從不敗人。
葉玉只梳著一個簡單的發髻,即使已經并不年輕,那張臉依然明艷人,看不出太多歲月的痕跡,反而多了幾分年輕子所沒有的沉淀。
李旭甚至呼吸都滯了一瞬。
“這位便是李大夫嗎?麻煩你了。”
輕的聲音讓李旭回過了神,他斂了斂心神:“夫人太客氣了。”
在對面坐定后,他才搭上葉玉的脈搏。
屋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外邊呼呼作響的寒風和偶爾燃燒的炭火聲。
李旭按著脈搏的手忽重忽輕,時間越久,臉越沉。
葉玉一臉平靜,沒有催促的意思。妙晴卻被他的臉嚇得不輕,幾次急著想要開口詢問都忍住了。
半柱香的功夫后,李旭才松開了手。
“夫人,您是不是夜間犯病更厲害?”
“是的,夜間總咳嗽得難以睡。”
“可曾咳?”
“未曾。”
“可會有悶?”
“是的。”
“那這種不適有多久了?”
葉玉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從冬后開始的吧?大約有兩月左右了。”
李旭問完便沉默著不說話了,似乎是在斟酌。妙晴急了:“李大夫,夫人這到底是什麼病?”
葉玉看出了李旭眼里的為難,止住了妙晴:“大夫,你有話直說便是。”
李旭終是嘆了口氣:“夫人,您這不是病,是中毒啊!”
“什麼?”妙晴一愣,轉而又憤怒起來,“什麼毒?定是哪個骯臟貨想要害夫人。大夫,請你一定要幫我們夫人,多錢都沒關系的!”
葉玉除了最開始聽到中毒的時候愣了一下便沒有多余的緒了,按住了妙晴的手:“妙晴,你別急,讓大夫說完。”
妙晴點點頭,手卻還是抖的。
“夫人,這毒并不是一時下的,而是下了十年。如今累積的量夠了,才開始有癥狀。您雖然才有不適的癥狀,但其實毒已經侵五臟六腑之中了。等到您開始咳……”
妙晴臉蒼白:“怎麼……怎麼會?”
“那便是無解了吧?”葉玉還是一如既往的輕聲音,就仿佛是在討論今日的天氣。
李旭目復雜地看著,心里多有惋惜:“至草民是無能為力了。”
妙晴心里升起希,是的,只是這個大夫無能為力而已,肯定會有人有辦法的。
葉玉卻輕笑出來:“也是,下了十年的毒若是一朝一夕便被解了,那這毒下得未免也太失水準了。”
李旭有些意外,他看著眼前的人臉上眼里都毫無恐懼,這麼調笑的語氣就仿佛中毒的是別人一般。
馬上,他又聽到這人問道。
“那麼,我還有多久的時間?”
這麼輕的聲音,竟讓李旭有些失聲。半晌,他才艱難地回答:“一年。若是好生調養,保持心舒暢,也許能再久一些。”
但也不會久太多。
葉玉點點頭:“李大夫,今日之事,出了這道門,你便忘了吧!對你來說,也是最好的。”
葉玉說得沒錯,這丞相府后院各方勢力本就錯綜復雜,被下毒明顯就是后院的這些斗爭,李旭一個普通百姓,卷其中確實沒什麼好。
可是……心里總是有些憐惜。
“草民……知道了。”
葉玉看向了妙晴:“把診療費付給先生,送先生出去吧。”
妙晴早就紅了眼眶:“嗯。”
把李旭送出去的時候,給了不銀兩,李旭忙推辭:“嬤嬤你給得太多了。”
妙晴見四周無人,竟直接跪倒在地:“大夫,您再好好想想,我們夫人,真的沒辦法了嗎?”
李旭沒想到竟然對葉玉深義重至此,趕彎腰扶起來:“嬤嬤,你這可是折煞我了。不是我不救,是真的救不了啊!”
屋里的葉玉又坐了半晌,聽到李旭的話時,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松了一口氣。
總覺得這一天遲早要來,只是沒想到,竟然來得這般晚。
正常人不是都應該心存眷念,不想去死嗎?可是如今坐在這里,回顧自己的半生,竟然找不到一牽絆。
葉玉啊葉玉!你做人竟失敗到這般田地嗎?
苦笑,聽到外邊的風聲時,想到自己可能已經時日無多,葉玉難得想看一次雪,一打開窗戶,夾著雪花的寒風馬上灌了進來,很快屋里的暖氣便所剩無幾。
這院里人,屋外的積雪沒人清掃也沒人踐踏,白茫茫一片,可真是干凈。葉玉的心里,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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