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巍巍宮墻，斜靠在塌上的人一黑金錦，金雕花步搖端端正正簪在發髻上，渾上下都著一高貴大氣。

戴著墨綠暗紋護甲的手捧起參湯，緩緩抿了一口：“皇上今日可要抵京了？”

許姑姑接過那飲了一半的參茶，又遞上干凈的帕子：“回娘娘，是該到了，國舅爺差人在宮外候著，這麼些日子，怕是攢了一堆折子要皇上過目。”

沈太后舒眉一笑，想起什麼角又驀地放平：“他若是能分些心在后宮上，我這會兒早能抱上孫兒了。”

這話，許姑姑就不便多言了。

皇上的心思誰也猜不，當年他勤于納妃，太后還以為龍嗣有，誰知一晃幾年，連個皮都瞧不見。

這事兒，早了太后的心病。

外頭有太監挑了簾子，低頭匆匆上前：“稟娘娘，皇上回了宮，這會兒與國舅爺在書房議事呢。”

太后搖頭一嘆，就知會如此。

有這般勤于政務的皇帝兒子，也不知該喜該憂。

——

聞恕尋訪俞州一事，除了沈國公，并未有別的朝臣知曉。

因而他這一去一回，竟是悄無聲息，半點風聲都沒。

不過周大人端了俞州一鍋貪污吏倒是鬧的沸沸揚揚。

但人更驚奇的，還是皇上下旨提拔俞州長史付嚴栢一事。

本調任個長史也不算什麼大事，關鍵就關鍵在，這付家老太太，可是當年因貪污被貶的工部侍郎之。

那時這事鬧的全京城都沸沸揚揚，如今上了年歲的員，都大多還對此事有些印像。

不過到底，也是過去了。

如今的是付家，而非莊家。

此番安置付家府邸的，還是務府頗得臉的王公公。

付嚴栢或許不知，這王公公在宮里也是紅人一個，付嚴栢一個從五品員的府邸，若非有人特意吩咐了，犯不著他親自跑一趟。

王公公在宮里當差十來年，早了人，雖不知這付家里頭有什麼門道，但總之有門道就對了。

他盡職盡責的領著付嚴栢在新府邸繞了一圈，還樂呵呵的囑咐了好一陣，又道了三兩句恭喜。

付嚴栢待這公公嘮好嗑后，才試探的問：“此次調任京城實乃皇上隆恩，不知皇上可有召付某進宮謝恩？”

王公公笑笑：“皇上近日忙著與國舅爺等一干大臣商議政務，怕是要在書房困上幾日了。”

付嚴栢點點頭，理解道：“是，皇上政務繁忙，應該的，應該的。”

送走王公公后，姜氏便著手分配院落。

這從五品員的宅子不算大，格局與俞州付家倒是相差無異，姜氏按著從前那樣，很快就分好了院子，又人重新寫了匾額，連院名兒都與從前大多一致。

廢了大半日，才總算是安頓下來。

姜氏盡兒媳的本分，攙著老太太繞著新院子的角角落落走了個來回，婆媳二人話家常，付茗頌與莊玉蘭在后頭跟著，也不好。

見老太太與姜氏已經在前頭的亭子里坐下，莊玉蘭似是有些無趣，找解悶道：“茗兒妹妹往后就是與我住同一屋檐下了，我心下是真歡喜，總算能有個姐妹同我做個伴了。”

付茗頌抿笑笑，往老太太那頭看了一眼：“祖母最疼蘭姐姐，往后我若哪里做的不對，還姐姐提點。”

莊玉蘭搖頭，又說了些客套話才問：“也不知上回與我們同行的沈公子是哪家的，剛一抵京就不見了人影。”

付茗頌一頓，喏喏道：“祖母不許小輩多問。”

莊玉蘭一噎，只好將其余話都一并咽下去。

不一會兒，姜氏離開，二人才上前，一左一右扶著老太太起。

——

待付嚴栢回到屋里，姜氏正愁眉苦臉的對著名冊為難。

付嚴栢褪了外袍掛在梨木架子上：“怎麼，母親喚你過去說了甚？”

姜氏抬頭：“說是待你上朝幾日后，與朝臣悉悉再設喬遷宴。”

付嚴栢不以為然：“喬遷宴自是要辦的。”

“可母親要請國公府的來，你、你說，你這從五品小，如何請的國公府，還非要遞上請帖，豈不是人看笑話。”姜氏眉頭擰起。

國公府那是什麼人家，當今太后的娘家，哪兒是他們這種小門小戶能請的的？

老太太平日里最有分寸，怎麼今兒撞邪似的竟要請國公府的來。

付嚴栢剛要彎腰坐下，聞言作一滯，須臾后落座：“照母親的吩咐做吧，如此也好，若是來了，說明他對五丫頭是真有意，若是被回絕了，日后也能不耽誤五丫頭說親。”

姜氏懵了，合上冊子打量他：“老爺這話…我怎麼聽不明白？”

付嚴栢搖頭一笑，老太太的也是嚴實，抵京前一晚才將此事告知他，他便也沒想再瞞著姜氏，三兩句話將此事頭尾說了個明白。

當然，自是略去了他是沾著五丫頭的才得以調任京城這事兒。

姜氏眼珠子都聽直了，好半天才起道：“那不是母親娘家的故友麼？怎麼，怎麼了國公府的人了？”

付嚴栢氣定神閑的揭了茶蓋往邊遞，潤了嗓子才說：“京城沈姓不多，有那般好本事的更是麟角，除了國公府的，還有哪一家？”

“那他就當真對五丫頭有意？怎麼就對五丫頭有意…”姜氏念念叨叨的坐下，頗有些不可置信。

但回過神來后，心中難免有些酸。

若真是如此，五丫頭與國公府的攀上親事，將來那可是飛上枝頭凰，人羨慕了。

不過要說是個十全的好事，倒也不是。如若要的云兒給人做妾，姜氏定是一萬個不愿意，再大戶的人家，妾室也終究是妾室。

思此，姜氏釋然許多：“那我屆時遞個帖子。”

翌日午后，沒等到姜氏發帖給國公府，一則太后口諭便從天而降，砸了付家一個措手不及。

說是太后請三位姑娘進宮喝茶，別的只字未提。

姜氏一聽都了，皇宮那是什麼地方，太后又是什麼人，豈是三個黃丫頭能應付過來的。

若是一句不小心得罪了人，說不好要連累整個付家！

太監見姜氏一張臉全無，好心寬道：“夫人不必擔憂，太后熱鬧，沒宣京中的貴進宮陪著說話吃茶，這可是旁人得都得不來的殊榮呢。”

姜氏僵著臉連連應是：“公公說的是，那、那待我這幾個丫頭拾掇一番，以免沖撞了太后娘娘。”

很快，姜氏就差人分別去了壽安堂和洗春苑報信，云姨娘自然不用說，當即嚇的要暈過去，老太太雖穩得住，可也好半響沒搭上話。

瞇了瞇眼：“我們付家一個螻蟻小，如何太后注意到。”

安媽媽想了想：“莫不是真的如那公公所言，太后娘娘熱鬧？”

老太太哼笑，這話唬弄那些丫頭怕還好，一個半截子埋黃土的人，怎還會信？

太后那是何等尊貴的人，就是再熱鬧，也有皇帝的三宮六院陪著，再不濟京里也還有那麼多家貴，怎麼也不到們付家的姑娘。

老太太扶著桌角起，面凝重：“五丫頭換一得的行頭，到我跟前來。”

頃刻，付茗頌便著一鵝黃襦，上多穿戴了一件米白短衫，一頭云髻梳的整整齊齊，兩支碎花簪顯得素凈又雅致。

往老太太跟前一站，總算沒老太太挑出病。

不過就說這長相，稍一拾掇，總不會差的。

太后宣召進宮一事，老太太自己雖覺得有貓膩，但怕過于張反而壞事，寬道：“太后娘娘宣你們三姐妹進宮，想必也只是想過個眼，你莫要畏畏的，太后問什麼，你只管答便是。”

付茗頌張的肩頸都端平了，兩手扣置腹前，屏氣道：“是，我、我記下了。”

“……”

老太太無奈的撇開眼，覺得頭疼的很，心里忽然埋怨起了云姨娘，若不是將人養這幅德，也不必這樣心。

“去罷，去罷。”老太太揮了揮手。

作者有話要說：

見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