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 雪很冷，齊王隨侍的臉也很難看。

宸王是他們家王爺的弟弟，竟然要他們王爺讓路, 欺人太甚！然而宸王喜怒無常，連侯府世子的臉面都不給, 他們只是小小的王爺隨侍, 也只能是敢怒卻不敢言。

齊王看著宸王沒有說話, 也沒有讓開。

“怎麼, 四哥不愿意讓？”宸王看著齊王，冷笑一聲：“本王今日不適，不得寒, 若是有得罪之，還請四哥見諒了！”

說完，騎著馬, 帶著馬車直接沖了過去。

馬蹄聲陣陣, 速度越來越快，毫無緩和之意。

看著沖向自己的馬與馬車, 齊王想起小時候，他與云渡卿同時看中一個宮燈, 云渡卿帶著太監直接與他打了一架，搶了宮燈揚長而去。

“王爺，小心！”隨侍拉著齊王下的馬兒，往旁邊避了避。

馬車與齊王肩而過, 帶起的風, 吹了他大氅上的狐。

“王爺，你沒事吧？”隨侍擔憂地看著齊王，誰都看得出來, 若剛才沒有拉那一下，宸王車馬真的會撞上來。

“我沒事。”齊王面沉如水。

前方的馬車停了下來，高坐在馬背上的宸王調轉馬頭，笑著朝齊王拱手：“多謝四哥關弟弟。”

“宸王，莫要欺人太甚！”一位隨侍忍無可忍道：“你不敬兄長，難道不怕世人嗤笑？”

“本王的兄長自愿讓路，與你何干？”宸王嗤笑一聲：“主人尚未說話，你這個下人卻在此越俎代庖，挑撥皇家兄弟誼，其心可誅。”

“四哥，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這種小人，挑撥你我二人的兄弟誼？”宸王懶洋洋一笑，“瞧瞧我邊這些隨侍，何時在我們說話時，膽大包天的多？”

“多謝五弟關心，等回去后，我會好好調教邊下人。”齊王語氣冷淡：“五弟既然不適，就早些回去，莫被風雪傷了。”

“四哥仁厚，我脾氣卻不好。日后我若是再看到這個小人跟隨在四哥邊，就親自幫四哥教訓他。”宸王冷冷看了眼剛才說話的隨侍：“我們皇家邊，可容不得這等下人。”

隨侍面慘白，他單膝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多謝五弟提醒。”齊王用力韁繩，又緩緩松開：“五弟請慢行。”

“這就對了。”宸王拍了拍馬兒，轉遠去。

目送馬車消失在風雪之中，齊王低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隨侍：“起來。”

“殿下，屬下無能。”

“與你無干。”齊王眼瞼微垂：“他今日本就是有意找茬。”

從宸王府到明侍郎府，本可以不用走這條道，云渡卿特意繞遠路走這邊，著他讓行，不過是在記恨當日平遠侯府讓明玖珠避行之事。

“宸王仗著圣上寵，簡直無法無天……”

“不必再說。”齊王打斷隨侍的話，“回去。”

只要皇上寵他，其他皇子公主，就不得不避開他鋒芒。

“殿下。”玖珠從馬車里出頭，“你剛才跟齊王吵架，會不會有麻煩？”

“能有什麼麻煩。”宸王再次把的頭按回去，“我行事向來如此，哪管別人怎麼看，大不了被人說囂張跋扈，目無尊長。”

鄭家老太太帶著一家子人欺負他未來王妃一個小姑娘，他不能跟老人計較，只能在外孫上討回來了。

被他按回去的小腦袋又了出來，宸王瞪。

“別按，別按，我再多說兩句話。”玖珠出兩手指頭：“第一，殿下一點都不囂張跋扈。”

回一手指：“第二，殿下不是不敬兄長，是在幫我出氣，對不對？”

“對什麼對？”宸王著的額頭，“這事跟你沒關系，在馬車里坐好，快到侍郎府了。”

玖珠笑瞇瞇地看著宸王，殿下好好哦，即使幫了也不愿留名。

沈氏與明敬舟看著兒開開心心，蹦蹦跳跳的走進家門，裝作只是從門口路過，隨口問：“晚上想吃什麼？”

玖珠了肚子：“還不太，隨便吃一點點就行。”

沈氏發現腰上系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這是什麼？”

“這是宸王府的干。”玖珠抓了一把出來，遞到沈氏面前：“很好吃，你嘗嘗。”

沈氏：“……”

牙疼，吃不下。

“閨，在宸王府玩得開心嗎？”明敬舟拿了塊干到里，嚼了幾下：“還不錯。”

“好吃吧。”玖珠把這把干給了明敬舟，笑彎了眼睛：“王府的人都很好，殿下也好。”

原本還很好吃的干，忽然間就變得沒滋沒味，明敬舟狠狠咬了兩口。

哪個岳父，會喜歡拐走自己兒的臭男人？

“我兒與老四鬧矛盾了？”隆帝合上手里的報，問劉忠寶：“前些日子，平遠侯府讓明家姑娘避行是怎麼回事？”

劉忠寶把事經過說了一遍。

“鄭家老太太年紀大了。”隆帝站起：“年老者失智，晚輩平庸，花團錦簇之下，只剩一灘爛泥。”

嘆息一聲，隆帝有些慨：“當年老平遠侯還在，鄭家又是何等氣象，晚輩無能，墮先輩威名，實在令人憾。”

劉忠寶彎腰給隆帝換了一盞茶。

“朕記得，前幾日平遠侯上奏，想為其子謀個職缺？”

“陛下好記，老奴只依稀記得有這件事。”

“把奏折打回去，鄭家如此家風，晚輩如何能在朝中任職？”隆帝在年輕一輩的名單上，找到鄭楠的名字，用朱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叉：“平遠侯雖病重，朕本應憐憫，但在朝為，最重要的是德行守，朕不能因一時憐憫，拿江山社稷當作兒戲。”

劉忠寶看著那個鮮紅的大叉，笑著道：“陛下，天下您恩澤，能人輩出。沒有鄭家，還有孫家、李家、明家，天下千萬家人才，都為您所用。”

隆帝輕笑出聲，他看了眼外面的天，放下朱筆：“今日雪大，去明月宮吃暖鍋。”

至于那份宸王當街與齊王發生矛盾的報，被隆帝扔進了火爐中。

渡卿年輕氣盛，為未來媳婦出氣，也是人之常。

“殿下，宸王如此咄咄人，不如讓史參他一個目無兄長之罪？”

“不可。”齊王斷然拒絕：“父皇偏寵五弟，就算有史上奏，他也不會過于責罰他。反而會覺得我這個兄長的，心不夠大氣，容不下弟弟。”

“就算陛下不責罰，也能讓文武百知道宸王的無理……”

“難道文武百不知道他的脾？”齊王諷笑一聲：“誰又敢當著他的面，說一聲不是？”

謀士沉默下來，王爺說得沒錯，只要陛下偏宸王，他們做什麼都沒有用。

“王爺，即便陛下再偏宸王，但他始終是皇上。”謀士低聲音，提醒齊王：“他行事如此無忌，早晚會及陛下底線。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推波助瀾……”

“王爺，您的婚事在即，當務之急是盡快籠絡孫家勢力，為將來籌謀。”謀士道：“擁有了孫家，等于擁有了天下無數文人的支持。”

齊王想起孫家的那位姑娘，那是個很聰明，也知進退的人。

雪下了兩天，第三天早上，玖珠起床看到掛在天際的太，長長嘆息一聲：“雪要化了。”

“小姐不用擔心，今年有可能還會下雪。”春分笑著安：“以后每年冬天，你都能看到漂亮的雪景。”

玖珠趴在窗臺上，看著吊在樹枝上的冰凌：“也不能一直下雪，會凍著人的。”

“是啊，雪下得太久，苦的是老百姓。”春分用梳子，輕輕梳著玖珠后的長發：“聽說以前還有人被活活凍死，自從陛下登基，在各地建救助所后，這樣的事了很多。”

“圣上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皇帝。”玖珠轉頭看春分：“春分姐姐，你以前都跟在母親邊嗎？”

“是啊，我六歲進府，在府里待了十二年。”看著玖珠姣好的容，繼續說了下去：“那時候老爺剛被平反，府里的下人很。夫人心善，收留了幾個被父母棄的小姑娘，我就是其中之一。”

春分沒有告訴玖珠的是，當年夫人收留們，也是小姐的緣故。也許是因為見到們可憐，就想起了寄養在陵州族老家的小姐。

假小姐進府那年，雖然才八歲，但仍舊記得夫人查出事真相后，哭得有多麼的傷心與絕。

幸好老天保佑，讓小姐平平安安回到了夫人邊。

“好姐姐，再給我講講以前的事。”玖珠對家里的人，很好奇。

春分笑著繼續給玖珠講老爺、夫人以及爺的趣事，看到玖珠眼里的亮，心里有些難過，如果當年陵州那些所謂的族人，沒有丟棄小姐，該有多好？

那樣的話，小姐就可以陪伴在老爺夫人邊長大，有父母寵，有兄長照顧。

“原來哥哥小時候也爬樹？”聽到哥哥與自己的相似之，玖珠很開心：“我小時候也爬樹，師父們總說我不該屬狗，應該屬猴，只有猴子才喜歡上躥下跳。”

“哪有小姐這般可的猴子。”春分幫玖珠梳好頭發：“日頭這麼好，等用完朝食，小姐可以去外面走走。”

“好。”玖珠想去買一套新的畫筆，給宸王殿下畫雪景圖。

雪后的太，似乎格外燦爛，玖珠走下馬車后，只是抬頭看了眼天空，就被刺得眼睛生疼。

“明姑娘。”

聽到有人自己，玖珠回頭看去：“周姑娘？”

來人是禮部右侍郎周瑞的兒周筱，玖珠第一次跟明存甫上街時與見過，后來在其他場合雖有見面，但并無機會閑聊。

“方才遠遠瞧著有些像你。”周筱從馬車上下來，“可是去茶樓里聽書？”

玖珠這才注意到，旁邊是家茶館。

“這里有個先生，專給客說書，明姑娘若無他事，便賞臉與我一起去聽聽。”周筱相貌溫婉，說起話來也是細聲細氣，玖珠不由自主就點了點頭。

“家父與令尊既是同僚也是好友，家母與令慈亦是多年友。”周筱帶著玖珠往茶樓上走：“前幾次有其他人在，我也不好跟你細聊。”

“來，到這里坐。”周筱挑了一個好位置坐下，門路地給了堂倌銀錢，讓他上茶上點心。

“周姑娘……”

“我比你癡長幾歲，你若是不介意，我一聲姐姐就好。”周筱在玖珠耳邊小聲道：“你怕是不知，明六公子怕你出門無聊，今日一早托我陪你一起玩。”

提到明存甫，周筱的臉頰有些紅，忙低頭喝了一口茶。

玖珠捧著臉看周家姑娘，眨了眨眼睛。

上次見到周姑娘與周公子時，甫六哥跟周姑娘一點異樣都沒表現出來，沒想到……

京城里的男，都這麼會掩飾嗎？

“周姐姐與甫六哥……”玖珠出一個“我懂”的微笑：“多謝周姐姐為了妹妹，特意走這一趟。”

周筱面頰緋紅：“明妹妹快去聽書，不要胡思想。”

玖珠大眼睛眨啊眨，明明什麼都沒想。

“諸位夫人小姐，上回我們說到，俊王爺與大家閨秀定。”先生一敲木桌，滿堂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上。

“俊王爺儀表堂堂，風度翩翩，不知京中多子為之傾心。”先生嘆息一聲：“然而卻有一人，對王爺懷恨在心，與其為難。”

玖珠低頭剝花生，這家茶館的花生炒得不錯。

“惡王爺仗勢欺人，當街給王爺難堪，實在無禮至極。”

玖珠越聽越覺得這故事有些不對勁，皺著眉頭看先生，先生還在滔滔不絕。

“王爺不忍傷害兄弟間誼，不與惡王爺計較……”

“等等。”玖珠打斷先生的故事，“這故事我不喜歡，你換一個。”

“姑娘，我這里客人雖，但也不能隨意改換故事。”先生端詳著玖珠：“姑娘應該是第一次來，怕是不知道有多客喜歡這個王爺的故事呢。”

“我不喜歡什麼王爺。”玖珠倒出荷包里的銀子：“你給我講一個惡王爺事事順遂，子孫環繞，無數人戴的故事。”

“姑娘，您這……”

“講吧。”玖珠把銀子放到先生面前，見先生不說話，又放了幾塊銀子。

“當然了，滿足客人要求，也是咱們說書人應該做的。”先生把銀子揣進懷里，話頭一轉：“話說那惡王爺，看似囂張跋扈，其實這一切都是他的偽裝。實際上他有壑，心有仁義……”

宮中，宮在寧妃耳邊小聲道：“娘娘，奴婢已經把話本子給了那個先生，很多眷都喜歡這個故事。相信不久之后，王爺的名就會傳遍無數眷之中。”

“做得好。”寧妃滿意地笑了。

世人不懂，人的與耳朵有多厲害。們是男人的妻子，也是男人的母親。

相信不久之后，宸王的跋扈與荒唐，會更加地深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