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厄皺起眉：“嗯。”

莊宴吃完東西，放下筷子。他說：“如果實在沒空的話，我可以等下就回去。”

“……”

“等你有空了再見面也行。”

陳厄臉上的神頓時沉下來，目郁執拗。他抑著躁意問莊宴：“你急著回去？”

莊宴搖搖頭：“不急。”

“又有作業？”

莊宴想了想，順著陳厄的意思問：“那我能借用一張桌子，在這邊寫作業嗎？”

陳厄定定地凝著他，好幾秒，才松口道：“你可以用上次的書房。”

莊宴嗯了一聲，又問：“那你呢？”

陳厄轉頭指指客廳，眉眼倦怠懶得說話。

于是就這樣安排下來。機人這會兒倒很勤勞，把餐桌收拾干凈，碗筷放洗碗機里。

莊宴只帶了腦過來，于是又找陳厄要了些廢紙，用來打草稿。

今天這門課難度稍微大，要計算復雜太空建筑的力況。莊宴把展示題目的腦屏幕擺放好，然后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

他專注的時候睫低低垂著，自然而然地忽略外面的聲音。連機人在廚房切水果也沒聽到，直到它把果盤端上來放在一旁，莊宴才恍然。

然后說了聲：“謝謝。”

機人用電子眼滴滴地掃了一遍莊宴的草稿。

“思路正確，請繼續。”

莊宴：“……”

西瓜清甜，蘋果香脆。

再加上一個人能夠幫忙檢查作業的萬能機人。

莊宴忽然覺得，留在陳厄這邊寫作業，好像其實還不錯的……

不過也就稍微走了一下神，又收斂心思，認真地計算起來。

客廳里。

陳厄從腦翻出明早要給謝老將軍的報告，皺著眉又讀了一遍。其實之前已經完了大半，只剩幾個地方需要修改，以及最后的總結。

軍隊里有些不擅長文書工作的軍，都喜歡把這些推給副或者機人助手。

陳厄不一樣。他雖然在畢業那年出走邊境，但高中時向來是同年級里特立獨行的第一名，基本功扎實。

就算在硝煙戰火中淬煉了幾年，現在回到中央星，這種寫報告的本事，不用費很大功夫，就能重新找回來。

他邊想邊寫，也許是因為家里多了一個莊宴，所以怎麼也沉不下心。

腦忽然還彈出陳鴻飛的視頻電話。

本來想直接掛斷的，但點的時候心煩焦躁，不小心按了接通。

既然這樣，也懶得掛了。陳厄往后靠上沙發椅背，冷淡地等對方先開口。

也許是意外自己竟然打通了，陳鴻飛也沉默了兩三秒，才開口說：

“陳厄？”

陳鴻飛今年五十歲出頭，嗓音聽起來低沉而威嚴。畢竟為議員，平日里頤指氣使慣了。

等不到陳厄回應，他又直接命令道：“上回你沒空回家就算了，下個月卞薇阿姨準備給小燃辦個訂婚宴。你們好歹是兄弟，有時間還是出席一下；就算真沒時間，也該選個禮送過去。”

陳厄了眼書房映出來的燈，他說：“我不會去，也沒禮。”

陳鴻飛問：“你什麼意思？”

“當年難道講說清楚嗎？”陳厄語氣里沒什麼起伏，“你再也沒有一個像我這樣一個令陳家蒙的大兒子，陳燃也不是我的弟弟。”

陳鴻飛沉默了半秒。

“陳議員，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

陳厄直接掛了電話，而且預料到陳鴻飛應該已經在另一頭，氣得對卞薇發泄怒火。

他心忽然莫名好了幾分，放緩聲音問站在附近的機人：“莊宴還在學習？”

“還在。”

“沒跟其他人聊天說話？”

機人：“他在算結構力學。”

陳厄嗯了聲，低下眼皮把腦放在指尖繞著把玩。

他眼睛其實生很好看，雙眼皮褶皺深，當褪去敵意與戾氣的時候，竟然有幾分專注深沉的意味。

也許莊宴裝不了這麼久。

但這個想法只是稍微從心底浮上來，并沒有真正說出口。

以前的莊宴沒這麼有耐心，也不可能愿意像今天這樣，在家里一直等待，并且把飯菜熱了又熱。

自從調任中央星以來，他與莊宴的相卻逐漸變得融洽。

就像孤獨黑暗的長夜忽然被撕開一個口子，人總有種趨，喜歡向著溫暖的地方走。

但是越靠近，就越怕被燙傷。

陳厄人生中有過太多失。

考慮到莊宴就在一墻之隔的書房認真學習，他聲音偏低，像是在跟機人商量，又仿佛是自語：

“反正莊家也不要他了，我可以把他搶過來，關在屋子里。”

話尾淹沒在樹梢嘩啦啦的風里。

機人什麼也沒說，屋子里靜得幾乎能聽見他的心跳。

良久。

陳厄眉心，嗤地自嘲了一聲。

第19章 克制

今天回去的時間比以往更晚一些，將近午夜。

莊宴認真分析了一整個晚上太空站的結構與力，在車上就開始腦袋一點一點地犯困。睡了一覺，剛好到宿舍門口。

他昏昏沉沉地拉開車門，對陳厄道謝，順便講再見。

“等等。”Alpha說。

然后淺淡的酒氣近，陳厄手給他理了一下翹起的領。

莊宴抬起眼睛，怔了一下。在稍近的距離里，他看到男人結下方有一片小疤。

像是燒傷痊愈后的痕跡。

陳厄其實手也糙，指尖和掌心上都是長期訓練留下的繭子。當他刻意用力莊宴后頸腺的時候，會產生一種粒的刺痛。

領口袖口出的皮上，也能看到深深淺淺的疤痕。

在這個年代，要祛疤其實很簡單。莊宴不知道他是刻意要留著，還是懶得理。

莊宴一邊七八糟地想著，一邊刷臉打開宿舍門。屋子里的秦和瑜穿著睡坐在沙發上，打了個呵欠。

“你怎麼才回來？”

莊宴歉疚：“做題忘了時間。”

秦和瑜出“你居然一直在做題”的表，沉默兩秒，又問：“他送你回來的嗎？”

莊宴點頭。

秦和瑜唏噓：“你知道嗎小宴，當初遲天逸這個渣A從來沒送過我。”

莊宴想了想，耐心地解釋了一下：“這不太一樣，我之前有不太好的前科。”

明明是在說自己的事，語氣卻淡得像是在談論陌生人。莊宴心平氣和地剖析：“陳厄現在不怎麼相信我。多數況下，他要送我，基本都是因為要確保我在回家路上，不會私自跑去其他的地方，見其他人。”

秦和瑜：“……”

“莊宴，你真想得開。”

莊宴帶著倦意笑了笑。

任誰被冒牌貨占用四年人生，都會想開的吧。

“太晚了，我去洗個澡。你先休息？”

“嗯。”

于是莊宴翻出干凈服，去浴室洗漱。秦和瑜呵欠連天地回到自己房間，關門睡覺。

……

聯邦大學生設計創新賽初賽的題目也公示出來了。

主題是學校，組委會選了幾間位于不同地方，需要修整的中小學作為考題，學生應據學校預算與需求，提設計模型作為參賽作品。

沉寂過一段時間的學校論壇，又開始熱鬧起來。

“大家聽說了嗎？隔壁X大的段也報名了。”

“就是那個從小出名一路保送甚至還被寧院士親自指點過的段？”

“真的假的啊？不是說這人天賦絕佳，還是個跳級狂魔，高中就跟過那種大型設計項目。有他參加的話，別的學生基本都沒什麼希了吧。”

“唉，我們學校這一屆運氣不行。”

秦和瑜啪地把腦摔在一邊，憤憤宣布：“我再也不要閑著無聊去刷論壇了，再看一眼我就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