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差？此犬眼下狀如瘋癲，只消稍加驗看便知此犬已有瘋犬之癥，您為犬司管事，難道看不出這是病犬？”韓墨初揚起角，臉上扶起一抹從容的淡笑：“還是說你有意縱犬行兇，構陷他人。以此推你照顧不善，至犬染病的事實？”

“這...”地上的老太監渾然一愣，抬手招呼邊的小太監將他摻了起來，直板道：“就算這是病犬，可七殿下挑逗在先才至病犬發狂，這麼多雙眼睛都瞧見了。您還想抵賴不？過后見了陛下，您與陛下代吧。”

韓墨初還未答言，不遠又傳來一個清朗的年音：“好大膽的狗奴才，這般明目張膽的顛倒黑白，當這宮里的眼睛都是瞎的麼？”

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著朱紅圓領華服，頭戴赤金紗冠的年背著一張雕工的短弓從不遠款款走來。

旁跟著的小太監有的提著箭袋，有的拎著新捕的野兔，一看便是才從宮中獵場歸來。

老太監也循聲回頭，立馬嚇得一哆嗦，連忙跪地磕頭：“參見四皇子殿下。”

從老太監的話里，韓墨初得知了眼前年的份。

正是永熙帝第四子，顧偃。

顧偃的生母韓氏是那位代管宮務的韓貴妃，舅舅韓明是當朝一呼百應的一品首輔大臣。

無論前朝還是后宮，這位皇子的地位都是舉足輕重，風頭無雙的。

“呵，你現在知道行禮了？方才不是還理直氣壯的麼？”顧偃橫了那老太監一眼：“從長樂門過來便見著你們在追那條惡犬，那時候七皇子在哪兒？你還真當地方偏僻便沒人瞧見了？”

“回...回殿下的話...老奴...”老太監慌的伏低了子，語無倫次的辯解。

顧偃沒有興趣聽那老奴辯解，冷冰冰的將人打斷：“還辯解什麼？帶著那條死狗領罰去吧，今后當差小心些。”

老太監聽罷，連忙謝恩告退，一行人拖著那條死狗跑得無影無蹤。

老太監走后，顧偃又看向顧修，出言問道：“七弟，你可有傷？”

“不曾。”顧修答道。

顧偃面帶微笑，朝韓墨初頷首致意：“宮中刁奴油，韓師宮不久，讓您見笑了。”

“無妨，今日多謝四殿下。”韓墨初還禮致意，一言一語間仔仔細細的將顧偃其人看了一遍。

顧偃年紀比顧修大兩歲，舉手投足間氣定神閑，一看便知是天潢貴胄。

可見其生母一族這十數年的悉心栽培。

“今日之事于我不過舉手之勞。”顧偃擺擺手，展眉笑道：“我一向聽聞韓師是難得當世大才，您如今與我七弟授課，我素日也讀些典籍，不知將來若有疑問，能否請韓師答疑呢？”

韓墨初與之對視一眼，他聽得出顧偃話里籠絡人心的意味，十四歲的年便有此心計，不得不教人另眼相看：“多謝殿下垂，只是臣出草莽江湖，雜學而不，您邊已是賢才如云，臣若是與您自師所答有所出，豈不是誤人子弟了。”

“韓師您言重了，我不過是隨口一言，您不必太放在心上，來日若有我邊師不能解答之事，我再向您請教。眼下我還要去與母妃請安，便不擾您和七弟游園了。”

說話間，顧偃走遠了。

經過方才一鬧，顧修似乎沒了與韓墨初過招的心。

顧修雖生來不說笑，可終究年人，城府不深，他喜或不喜韓墨初一看便知。

韓墨初也不多問，只是帶著顧修原路返回歸云宮。

兩人回去時晴昭公主已經離去了，只剩一個傻呆呆的寶德看守門戶，見二人回來，便遞上了汗的冷巾。

二人在門前稍做停留，便又回到那間授課的堂屋之。

那間紛不堪的堂屋也被收拾得窗明幾凈，書墻被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墻邊，那些凌散落的小東西也被一一收起，擱在一個箱子里，筆墨紙硯，坐墊團也都換了全新的，還燃了一爐可防蚊蟲的艾葉熏香，屋的油墨香氣混合著艾葉熏香，散發出一奇異且迷人的氣味。

顧修悶悶的坐在團上，一言不發，以至于小太監寶德來奉茶時都格外小心。

韓墨初坐在一旁，飲了口茶水緩了緩盛夏歸來的焦，出聲問道：“殿下，怎麼悶悶的？”

顧修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了韓墨初一句：“韓師，你宮究竟所圖為何？”

“那日臣說過了，是為了出仕為，謀定前程。”

“那你為何不去跟著四皇子？而非要守著我？”顧修目視前方，言語間平靜的聽不出緒。

“殿下，您何出此言？”

“今日你也看見了，我在這宮里連一任侍宮奴也能隨意欺辱。我外祖之族擔罪責，世人唾棄，很可能這輩子也抬不起頭。我在宮中已是自難保，何必還要連累你？與我相比四哥才更像個皇子，他在這宮中有威信，有人扶持，你若是跟著他總會比跟著我更有前程。”顧修似乎一口氣將想說的話說完，整個屋子便陷了長久的沉默。

六月三伏，熱力人的日子，那屋子里的氣氛卻猶如寒冬。

“原來殿下是這樣想的？”韓墨初的聲音很沉，與往昔從容溫潤的音截然不同：“殿下可還記得那日你與臣擊掌盟誓時說的什麼？”

顧修愣了愣，還是開口答道：“共進共退，永不相疑。”

“既然殿下記得，那便請殿下出左手吧。”韓墨初的語氣嚴肅得可怕，那張常年帶笑的臉前所未有的板了起來。

“你說什麼？”顧修抬起頭，轉過去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韓墨初。

“臣為皇子師，皇子有錯，臣下有權責罰糾正。”韓墨初拿著那柄紅木戒尺，神沒有任何緩和。

顧修與之四目相對，緩緩朝人出左手，正聲言道：“韓師且說，我錯在何？”

韓墨初抓著顧修的指尖，將顧修的左手手掌整個攤平，紅木戒尺劃破風聲落在掌心上，發出一聲駭人的悶響。

顧修整個子都隨之一，往日顧修沒與這柄戒尺親接，可與這一記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殿下一錯，是為妄自菲薄。”韓墨初說的每個字都擲地有聲：“皇子便是皇子，哪怕居困頓，無人可依，也不可自輕自賤。宮中風氣向來如此，拜高踩低人人皆會。難道殿下被人踩一腳便真是低賤之了？殿下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憑什麼要旁人給殿下好臉？”

顧修咬著下，額前已經起了一層細汗，這突如其來的劇痛掌心無法消化，待第二記落下時，顧修本能的向后了手掌，無奈被韓墨初抓著指尖，只能任由戒尺重新夯砸在已經紅腫的掌心上，痛楚被倍放大。

“殿下二錯，是為多疑多慮。”韓墨初按著顧修的指尖讓人不能躲閃：“四皇子不過與臣說了一句話，殿下前日種種殿下便能盡數拋諸腦后，與臣心生嫌隙拒臣于千里之外。如此心狹隘，將來何以就大事？”

第三下戒尺很快落了下來，疊在最初的那記紅痕上，掌心脆弱的表皮竟然破了，冒出幾點針尖大的點。

顧修的扶著自己的左肩，額前的冷汗已經匯聚汗珠順著側臉落。

“殿下三錯，是為違背誓言。”韓墨初盛怒不減，毫沒有放緩力道的意思：“既然盟誓，便要一世奉行。您今日出言將臣推去別，便為自食其言，背信棄義！”

因為痛楚太甚，顧修本能的想將左手回，無奈韓墨初將他的左手抓得太，顧修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第四記戒尺砸在手心。

這是第一次，顧修對這柄戒尺產生了畏懼。

“殿下四錯，是為屢教不改。”韓墨初繼續沉聲言道：“殿下今日又貿然出手險些傷及，遇事不思周全，一味只知好勇斗狠，這與鄉野匹夫有何分別？”

第五記戒尺，韓墨初落得尤其的重，得顧修急呼一聲，心跳都隨之加速。

“殿下五錯，是為善惡不分。您外祖之族雖被定罪，可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旁人尚且有些忌諱，您倒是日日掛在邊，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提醒旁人您的外祖與生母是待罪之，如若他們二位泉下有知，一定對殿下失頂！”韓墨初說罷，啪的將戒尺摔在地上，將顧修左手一松：“既然殿下已經不信臣下，臣也自覺教導不了殿下，那臣明日便與陛下請辭，請陛下另請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