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得長年,海波尚變為桑田。
“未時啊……確實尚早……”慕之明喃喃,自己額頭,覺又有發熱的趨勢,連忙闔眼休憩。
一
而另一邊,傅濟安方才走出營帳,迎面撞見一人。
那人作揖行禮,語氣平淡:“見過七皇子。”
傅濟安慶幸自己認得他,他是賜護國大將軍顧繆之子,顧赫炎,聽聞年有為,極擅長騎,連皇上都曾夸贊過。
如今一見,果真英姿不凡。
“不必多禮。”傅濟安連忙道。
顧赫炎直起,也不說話,就佇立在那。
“呃……”傅濟安不明他這是何意,反倒有些無措,他面尷尬,快步往龍帳的方向走了數步后,回看了一眼,見顧赫炎仍站在那,姿如竹松般筆直,卻又不知在等什麼,守什麼。
傅濟安困地撓頭,又往前走了兩步,突然福臨心至,轉頭跑回顧赫炎邊,問道:“你可是想帳看燕國公世子?”
顧赫炎眼眸一亮,點點頭。
傅濟安自鳴得意。
他就知道!
慕之明是在貴妃娘娘所屬營帳的外戚居帳養病歇息,貴妃娘娘未在,守門侍從無人可請示,顧赫炎自然不能隨意進。
“沒事,稟報我和稟報我母妃一樣的,你放心進去吧。”傅濟安熱心道,說著囑了守門侍從一句:“放他進去,無需攔。”
“多謝七皇子。”顧赫炎抱拳行禮,目送傅濟安離開后,掀簾營帳。
第8章 你信前世今生嗎
擔心冷風灌進營帳,顧赫炎帳時掀簾作極輕,適才走進,立刻閉攏布簾,未發出一點聲響。
他環顧營帳,見右側前方鋪著厚厚的褥裘被,一人在里頭,蜷一團,拱出一個小山包。
顧赫炎緩步走過去,見慕之明側躺在那,眉頭鎖,呼吸有些不平穩。
剛剛傅濟安離開后,慕之明闔眼休息,被褥厚重暖和,營帳安靜,他不一會就昏昏沉沉了夢鄉,顧赫炎作極輕,所以慕之明本沒意識到有人走進營帳,更不知顧赫炎在旁。
他睡得并不安穩,渾渾噩噩之中,夢見自己站在水蛇蟲翻騰的可怖深淵旁,而傅詣在他不遠,手里著那塊朱紅凰涅槃玉佩。
只見傅詣面嫌棄鄙夷神,不屑地將玉佩擲深淵。
慕之明怒不可遏,嚼穿齦沖他怒吼:“傅詣!把那玉佩還給我!”
當是時,夢境外,營帳,睡得并不安穩的慕之明右手攥拳,呼吸略微急促,似在做噩夢。
顧赫炎無措地站在他旁,俯下想輕慕之明的額頭,平他擰起眉心,忽而聽見慕之明喃喃囈語數聲。
“傅……傅詣……”
霎那間,顧赫炎猶如墜極寒冰窟,渾冰涼,出手的僵在半空,掌心僅有虛無。
沉默片刻,顧赫炎作輕地將慕之明不安分的右手塞被褥,替他掖好被子,不聲地退出營帳。
混沌夢境惹人懊惱,夢里,慕之明正想著沖過去不管不顧地把傅詣揍豬頭,忽而到一陣寒意人的涼風,他不住凍,打了個哆嗦,從夢中驚醒,意識到有人進營帳,慕之明抬頭去,見傅詣起營帳布簾,朝自己含笑走來。
慕之明心里暗自嘀咕。
真是造孽,怕什麼來什麼。
慕之明強撐著子坐起,給傅詣行禮:“殿下。”
“你有疾尚未痊愈,不必如此拘泥禮數。”傅詣走至褥旁,手想阻止慕之明的作,但慕之明執拗地行了禮,將心底的疏遠表現得淋漓盡致。
“子可好一些了?”傅詣在一旁鋪著綢墊的矮方臺上坐下,關切問道。
“已無大礙,多謝殿下關心。”慕之明淡淡道,“我適才正準備起換,去給貴妃娘娘叩首請安,候春獵祭祀大典。”
所以我還有事,您能不能別杵這了?
傅詣笑道:“父皇昨日林狩獵,在一山谷尋見飛流瀑布絕景,今早攜貴妃娘娘以及眾臣將去賞景了,所以他倆都未在營帳,你好好歇息罷,不必去請安。”
“竟如此,多謝殿下告知,萬幸未白跑一趟,徒添勞累。”慕之明上道謝,腦袋生疼,不知自己得應付傅詣多久。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氣氛沉默。
前世的此時,慕之明會興好奇地詢問傅詣這幾日春獵之事的細節,可今朝他什麼話也不想說。
傅詣盯著慕之明看,見他神態略顯疲憊,外袍未披,蒼白干燥,三千青垂落散在肩頭,側邊看去遮了一半清雋無雙的眉眼,傅詣思索片刻,手去他如瀑烏發,想替他挽至耳后。
慕之明一個激靈,后仰躲過傅詣的手,目極其戒備。
傅詣怔愣,收回手笑道:“嚇著你了?”
“是我冠不妥,無禮數,還殿下見諒。”慕之明拿起枕邊絳紫發帶,利落地將青束起。
“離朱,何時你與我已這般生分了?”傅詣緩緩站起,語氣玩味,笑意不減。
慕之明正準備拿兩句“不知禮無以立”搪塞過去,卻聽見傅詣笑著問:“離朱,你信前世今生嗎?”
第9章 有緣豈止眼前
“離朱,你信前世今生嗎?”
一言猶如麻絨鼅鼄腳寸寸爬上脊背,慕之明只覺得骨悚然,陣陣惡寒在五臟六腑中游。
他怎麼會沒想到,如果他能重生,那這世上,定有其他人也可能是重生!
那傅詣會是其中之一嗎?!
慕之明雖心臟震,但兩世磨礪使他能將思緒藏得極深,所以傅詣只見慕之明面困,似在不解為何自己會這般發問,隨后回答道:“聽聞前朝有一位奇人,曾負重傷,但并未亡,醒來后說自己曾悟過奈何橋上孟娘忠言,參六道回,因果昭彰,至此一路西去日日行善,后再無人見到,乍聽玄乎,但細想卻有一番意思,所以我不知有無前世今生,但善惡終有報,應當是存在的吧。”
傅詣淺笑,表面氣定神閑,看著的慕之明的目深卻著極銳的刀刃,似想將慕之明皮劈骨,令其真正所想無可藏,沉默半晌,傅詣笑道:“確實有些意思,你好好休息,可不能錯過吉時,我先告辭了。”
“恭送殿下。”慕之明俯作揖,等傅詣的影消失在營帳外,慕之明憋在膛的那口氣總算能消,他緩緩放松肩膀這才發現背脊起了層薄薄冷汗。
為什麼傅詣要如此發問?
他是在試探?還只是隨口提及?
如果傅詣也是重生,定會很快察覺自己和他之間突兀的隔閡,那前世的那些計謀,心思縝的傅詣說不定會全盤推翻,改用其他手段扳倒太子和賢王,自己原本設想的所有防備,將無所用之。
思前想后,慕之明頭疼不已,無奈自嘲,暗道人心算計可真累,一言一語都如懸頸利劍,不得不步步為營。
一
未時,日跌,春濃似酒,高臺祭祀畢,圣上視,襃賞有功群臣。
慕之明跟在父親后,立于外戚宗室隊列,正百無聊賴時,忽有宦者來報,召燕國公和其世子覲見圣上。
慕博仁忙攜慕之明去隊伍首端龍攆所在叩首。
只見皇后和貴妃娘娘立于皇上旁,皇上正執貴妃娘娘手,同耳語談笑。
慕之明早就聽聞貴妃娘娘三千寵在一,如今所見果然如此,但貴妃娘娘并不恃寵而驕,在這種場合素來言謙和,就算皇上喚其隨行,也只是乖巧跟在皇后娘娘后側,從不僭越。
平后,皇上喚慕之明到跟前,問了兩句落水后是否有恙,聽聞無事又考他四書五經。
慕之明邊一回答,邊心想難怪傅濟安一聽要給皇上請安就面如土。
這天天考學識,誰不怕啊!
皇上聽完慕之明所答,稱贊不已,拉著貴妃娘娘的手:“果然如妃所言,聰慧機智,學識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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