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趁著馬只是驚，慕之明試圖安，慢慢收韁繩，想勒停它，眼見速度慢下來，慕之明吁了口氣，可一口氣還未吐畢，一只大野豬突然從林間躥出，猛地撞向馬，馬嚇得長鳴撅蹄，上半高高抬起，將慕之明甩了出去。

慕之明有心理準備，連忙雙手護頭，滾下鋪滿枯黃落葉的斜坡山道，天旋地轉中，慕之明想抓住什麼阻止自己繼續翻滾，可惜一切徒勞，不過須臾，他摔斜坡下的山澗深潭中。

冰冷刺骨的寒潭水頃刻吞沒慕之明，凍得他渾凝固，慕之明慌之中嗆了一下，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屏住呼吸，雙猛地向上蹬，試圖浮出水面。

忽然伴隨著刺疼的麻痹從左側小傳來，令慕之明部僵直幾近失去知覺。

糟了！慕之明心一驚：他筋了！

不多時，冰冷的潭水開始掠奪慕之明的呼吸，窒息的疼撞進腦髓，他拼盡全力掙扎卻不能浮起一寸，死亡的絕和痛苦開始纏頸，視線逐漸模糊，慕之明越發慌，也越發無助害怕起來。

救命，有誰，有誰來救救我。

就在此時，一聲水的“撲通”聲響起。

看不清面龐的月牙白錦年由遠到近，慕之明費勁睜眼，瞧見了他佩戴于腰間的那塊雕凰涅槃朱紅瑪瑙玉佩。

上一世，慕之明落水后暈厥，醒來時，手里死死攥著這塊從救他之人上扯下來的瑪瑙玉佩。

兩世，緣起孽猶如蝕骨劇毒，纏繞著慕之明四肢百骸，無法磨滅消失，不離莫忘。

該是他救，還是他救。

該欠他的，依然欠著。

一

腰被摟住，那人將慕之明攬懷中，猛地向上蹬水，兩人一起破出水面，天大亮，絕境逢他，向死而生。

慕之明猛地咳嗽，嗆得腦子生疼，明知會遇險的心理準備和多日練習的憋氣雖然沒能讓他自救功，但至這次，他沒弱兮兮地暈過去。

那人將慕之明抱上潭邊，手拍他的背，順他的氣。

慕之明懊惱不已，往旁邊側挪去躲避懷抱，可在對上那人的雙眸后，慕之明一瞬愣在原地。

不是傅詣。

救他的人不是傅詣。

是顧赫炎。

第7章 你他娘的王八蛋

見人挪離自己的懷抱，顧赫炎的眸黯淡，他下心中的失落，看著慕之明問：“有沒有傷到哪？”

慕之明撐起子，聲音戰栗，神錯愕：“怎麼……怎麼會是你？”

怎麼會是顧赫炎！救自己的人怎麼會是他！

那上一世呢！難不上一世同樣是他嗎？

慕之明的問話讓顧赫炎無言。

果然他更希是傅詣相救嗎？

“這塊玉佩，是你的？”慕之明忽然前撲，指尖抖地指著顧赫炎腰間佩戴的朱紅凰涅槃瑪瑙玉佩。

“對。”顧赫炎解下系在腰間的玉佩，遞給慕之明，“喜歡？收下。”

慕之明愣了愣，隨后哭笑不得地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赫炎垂眸，攥著那塊送不出去的玉佩，心里自嘲。

他在做什麼蠢事，自己的東西，慕之明定是不要的。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慕之明深呼吸數下，雖然一下還未從盤錯節的差錯中緩過神來，但還是先給予謝意。

顧赫炎看了他一眼，收起玉佩，站起又將慕之明打橫抱起來：“走吧，你怕冷，去營帳。”

“兄臺，不勞煩這般，我可以自己走……阿啾！”山風料峭，寒意襲，渾的慕之明在顧赫炎懷里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

顧赫炎一言不發地抱慕之明，姿穩健，步伐輕盈，不費吹灰之力躍上山澗，顧赫炎的赤馬和那匹摔慕之明的馬皆在，馬這會倒是安靜了，和顧赫炎的赤馬頸部相廝磨，溫順得不像話。

“摔我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譬如飛鳥依人呢！”慕之明憤憤指責，恨不得上去薅它鬃兩把。

顧赫炎將慕之明扶抱到赤馬馬背上，自己解下赤馬側背上的繩索，一端系在馬的籠頭上，一端拿在手中，隨后作利落地翻上馬，將慕之明護懷中，中呵出聲，駕馭著赤馬領著馬往營帳的方向疾馳。

山道兩旁，枯葉未落盡但已染春意的樹在眼前齊齊倒退，慕之明靜下心，開始回憶起前世種種經過，試圖剪斷、理清這千萬縷。

上一世，他落水昏迷，醒來時已在春獵營帳，手里攥著那塊朱紅瑪瑙玉佩，慕博仁和貴妃娘娘確認他沒事后，紛紛起離開營帳，留清凈予他歇息，而后傅詣前來探，見他醒著，無恙，輕吁口氣，目溫似水，輕他額發說道：“還好沒事，見你落水潭，著實嚇了我一跳。”

慕之明心頭一，問道：“是你救了我嗎？”

傅詣著他的明眸，靜默片刻，忽而一笑：“是。”

“多謝殿下救命之恩，日后定結草銜環，至死不忘報恩，對了，這個還給你。”慕之明忙將手里的朱紅玉佩予傅詣。

傅詣眸閃過驚詫，手收下后笑道：“我還以為落水潭深了，原來在你這，萬幸萬幸，對了，這是父皇賜予我的件，若是被他人知道我曾弄丟過，怕有心人多言碎語，會惹麻煩纏，能不能請你別將此事告訴他人。”

慕之明此時因救命之恩，早已對傅詣激涕零，這點小事怎會不答應，當即點頭，讓他放心。

而如今，回憶起這一切的慕之明忍不住以手扶額，咬牙切齒。

傅詣你他娘的就是個王！八！蛋！

“頭疼？”冷淡的聲音從后傳來，慕之明嚇得收手直腰，不敢出半點虛弱之意：“沒，不疼。”

慕之明也不知自己怎麼會是這種反應，大約是因為顧赫炎鐵將軍的模樣太深人心，在他面前，真是不得半點疲，覺下一秒就會被罵廢。

“快到了。”顧赫炎話音剛落，赤馬躍出林間，春獵的大片營帳出現在兩人眼前。

一

慕之明落水一事，著實把眾人嚇了一跳。

他其實自先天不足，年經常生病，本以為今世未暈尚且無大礙，哪知一換，立刻頭疼腦熱，染上風寒。

貴妃娘娘疼他，忙前忙后，又是喚隨行太醫問診，又是命人取自己暖和的裘襖來，一番折騰后，慕之明總算不再發熱，不過他仍在暖意融融的褥里修養了整整四日，因此錯過春獵。

第五日，春獵祭祀大典，是皇上觀眾臣所獵禽，灑酒祭蒼天恩賜，求護佑經年無災無害的重要日子。

大清早，貴妃娘娘和慕博仁便去龍帳請安隨行，沒再守著慕之明。

慕之明知道這日自己再躺著不妥，正好已無恙，于是掙扎著想爬起來。

忽而營帳簾子被掀起，年的傅濟安攜著冰冷涼風進，慕之明又被凍了個哆嗦。

“傅濟安！我覺得你真是我的天煞星！”慕之明適才離開暖和裘皮褥，外都未披，被這冷風一吹，慫兮兮地又鉆了回去，摟被子一團瑟瑟發抖。

“慕哥哥你病怎麼還沒好啊？”傅濟安擔憂地問。

你這樣克我，能好就怪了！

慕之明想了想：“你希我病痊愈，對吧？”

“嗯嗯！”傅濟安天真地點頭，“那當然啊。”

“心有多誠？”慕之明問。

傅濟安說：“明月昭昭，彼蒼蒼者可鑒。”

“你把《禮記》給背了，我就好了。”慕之明笑意狡黠。

傅濟安想了想，認真地說：“那慕哥哥你還是病著吧。”

慕之明：“……”

眼見慕之明即將撲過來對自己下毒手，傅濟安匆忙喊了句：“我去給母妃請安了！告辭！慕哥哥你不舒服就先歇著吧，祭祀大典吉時乃未時，早著呢！”說罷便逃出了營帳。

慕之明被氣得直磨牙，想想又覺得好笑得很。

這竟是以后時常被皇上贊許，被太子和傅詣視為眼中釘中刺，以沉穩著稱的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