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川說完從車上下來, 繞到副駕車旁。
敲敲車窗,睨一眼,“想什麼呢, 還不下車?”
虞歲撇撇,眼底掛了幾分松散的笑,而后就抱著自己的雙肩包, 跟宋祁川一起走了進去。
云鶴會所位于凌南市五環以外,地址算偏僻的,可周圍環境還好, 會所部裝修也高級,民族風和紅木國風結合, 風格較為先鋒,
虞歲一路走一路看, 宋祁川發現人沒跟上來,駐足回頭, 看見虞歲停在廊檐下,正在看一幅畫。
“川島的畫!”驚喜地說。
宋祁川踱步過來, 瞄了一眼畫,“喜歡?”
虞歲用力點了點頭。
宋祁川抿,抬腳繼續往里走, “跟我來。”
廊檐盡頭有一個房間,推門進去才看清,里面空間很大, 中間用幾扇孔雀屏風隔著,有吃飯的,還有消遣的。
虞歲一眼就看到覃榭舟,他正坐在牌桌旁邊, 估著是贏了一把,正興得大呼小。
虞歲瞥宋祁川一眼,“你倆天天在一塊,就待不膩?”
宋祁川聳肩,“你以為我想嗎?”
他了外套遞給服務員,帶著虞歲往里走,覃榭舟看到他們,十分熱地招手,“小歲子,快來!”
虞歲低著頭走過去,覃榭舟用腳勾了個板凳在自己旁邊,“喏,坐這兒。”
宋祁川也走過來,拍拍覃榭舟的肩膀。
覃榭舟回頭看他眼神,滿臉苦,“別吧,我這手氣剛旺起來。”
坐在覃榭舟對面的男人“呵”了一聲,虞歲這才注意到,是個生臉,約不到三十,長相英俊,坐姿很懶散。
他瞥一眼覃榭舟,不屑地朝著宋祁川說道,“你別換他,一晚上就贏一把瞧把他能耐的,待會兒讓你只穿條走,信不信?”
覃榭舟佯裝起來打他,被宋祁川了凳子,“你去打球,我來會會這姓裴的。”
宋祁川順勢坐下,覃榭舟被人截胡,只能憤憤地跑到一邊打臺球去了。
抓牌的時候,幾人簡單聊了幾句,虞歲才知道對面這人裴凜,算是宋祁川一發小,家底兒殷實,他爸就是影視圈大佬裴金山,但這人似乎對家業沒有興趣,一個人跑到衛城創業,立了一家科技公司。
這次回來,一為了和宋祁川合作一個無人機項目,二是為了什麼,宋祁川旁敲側擊問了好幾句都沒問出來。
虞歲在旁邊坐著有些無聊,想去找覃榭舟弄點東西吃吃,剛要起,就見宋祁川抓了張牌,看都沒看一眼,就朝裴凜說,“這把我贏了,廊檐上那副畫我就帶走了。”
裴凜微怔,不聲地打量虞歲一眼,邊掛上了幾分了然的笑,“可以,但我要是贏了呢?”
宋祁川聳肩,“你說。”
“旁邊這個小的聯系方式。”裴凜挑眉,不無挑釁地看著宋祁川,“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擁有呢?”
虞歲心口一,看向宋祁川,只見他神未變,抬了下,“可以。”
裴凜看熱鬧一般,眼珠子在倆人上來回逡巡。
虞歲瞪了他一眼,起去找覃榭舟了。
宋祁川沒注意到,推了牌,才慢悠悠地答道,“看來你不配。”
裴凜并不惱,也推了自己的牌。
旁邊人長脖子一看,嚯,有夠爛的。
宋祁川瞥他一眼,裴凜無所謂地笑笑,“一幅畫夠不夠哄啊?不行你再挑幾幅吧,我這什麼都沒有,就是畫多。”
反正他一開始就知道贏不了,能挖個坑讓宋祁川跌一跤,一幅畫,值了。
宋祁川偏頭看一眼,虞歲已經在那邊和覃榭舟滋滋地吃上了飯,他神一頓,從桌上出一煙砸了過去。
裴凜躲開了,笑得相當開心。
虞歲和覃榭舟一人要了一份煲仔飯,臘味的,把鍋咬得嘎嘣嘎嘣響,低頭,指著牌桌上的人問,“那人誰啊?”
覃榭舟看一眼,發出怪異的笑,“裴凜啊,長得帥吧?高中那會兒學校的生為了討論出他和宋祁川誰更帥,在學校吧發了幾千條帖子,還開了什麼投票......”
虞歲“切”了聲,咬著筷子沒說話。
覃榭舟賤兮兮地問,“想不想知道最后誰贏了?”
虞歲搖搖頭,“肯定宋祁川啊,這還用比嗎?”
覃榭舟怒其不爭地嘆口氣,“妹子,你就是被宋祁川一葉障目了,見識短了啊,這世界上的好男人可太多了,你應該出去見識見識。”
說著低了音量,生怕宋祁川聽到似的,“可千萬別把池里的王八當海了喲。”
“你才是王八呢。”
覃榭舟也不惱,“男人帥有錢可不行,得要知知趣,人裴凜從高中起朋友就沒斷過,過的姑娘對他一句壞話都沒有,全都念念不忘的。那才是真正的殺手,大眾男神。哪像你們家老宋啊,活了三十多年,就談過一次,還是別人倒追的,了才不到半年......”
覃榭舟說著說著,后知后覺地注意到了虞歲求的眼神。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及時地抿住,不說了。
“不到半年,然后呢?”
覃榭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含糊不清地說,“然后分了唄。”
虞歲托著腮,“怎麼分的?”
“這我哪知道?”覃榭舟擺擺手,“他大學談的,我不知道。”
虞歲撇撇,每次說到這個話題,他就不說了。
原本還沒那麼好奇,可覃榭舟一副三緘其口的樣子,任誰看了不心生狐疑?
本來還想再找找其他突破口,余瞥見宋祁川來了,只好作罷,端起了架子。
宋祁川拿著一個畫盒在旁邊坐下,遞給虞歲,還不忘兌兩句,“你那一居室能掛哪兒?”
虞歲把畫挪到自己面前,“不勞你心。”
宋祁川了的腦門,“沒良心。”
“你有良心,我是你什麼人啊,憑什麼拿我打賭?”虞歲往旁邊坐了坐,反正沒給他什麼好臉。
“他又贏不了。”
虞歲不依不饒,“萬一贏了呢?”
宋祁川漫不經心地扎起一個小番茄放進里,“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覃榭舟聞言連忙湊過來,“喜歡的人?誰啊?”
宋祁川嫌棄地把他推遠,“自己問去。”
然后轉頭看虞歲——
“唉,人呢?”
覃榭舟幸災樂禍地笑,“宋總,EQ不行哈,你這不擺明說小歲子自作多嗎?哪個姑娘樂意聽。”
宋祁川撓撓臉,起追出去。
到了門口,正巧見虞歲繞過了他的車,還踢了胎一腳。
他快走幾步,扣住了的手,眉頭輕擰,“我不是那意思。”
虞歲看他就來氣,甩了幾次沒甩開。
沒辦法,頭發冷笑道,“什麼意思啊?不就是說我自作多嗎?”
“沒說你自作多。”頓了頓,他解釋,“他有喜歡的人了,這句話只是客觀描述。”
“什麼客觀主觀的,反正你那意思就是我沒人要唄。”
宋祁川覺得頭疼,這丫頭小時候明明不這樣啊。
虞歲說著,俏麗的眉眼在路燈的輝映下變得狡黠。
“我告訴你,我們單位喜歡我的還真不。”虞歲嘚瑟地撇著,“別以為我沒人追,其實今天來找你,我都是推了好幾個約會,時間來的。”
宋祁川啞然失笑,倚靠在車旁,“那你有喜歡的嗎?”
虞歲一愣,“干嘛?”
“如果有合適的,也可以談了。”他不疾不徐地說,眼底的有些幽暗,出一支煙叼在里,含糊地問,“上次你說在追的那個老男人,怎麼樣了?”
虞歲斂了表,“不怎麼樣。”
宋祁川點起了火,側了側,站得離虞歲遠了些,才說,“那就放棄吧,又老又不主,喜歡他干嘛?”
虞歲眼神幽怨,又不敢直視他,只能默默瞪著地面,一只腳來回踢花壇石里的一株野草,聲音也悶悶的,“不用你管。”
宋祁川的聲音有些遠,卻莫名的嚴肅,“我可以不管你,但有一個人,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虞歲眉眼耷拉著,覺得自己快聽不下去了,沒打采地問了一句,“誰啊?”
宋祁川吐了口煙,“靳燃。”
......
回到包廂里。
覃榭舟和裴凜站在窗邊煙。
宋祁川走過去,靠著欄桿沒說話。
覃榭舟斜眼看他,“哄好了?”
宋祁川還是沒吭聲。
覃榭舟又嘆氣,“小姑娘不容易的,你就算不打算接,也別老裝傻傷人心。”
裴凜站在旁邊噼里啪啦地發微信,沒接話。
宋祁川著窗外,神有些怔忪,“現在還小。”
“就你一人覺得還沒長大。”
宋祁川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十年前,他剛大學畢業,家中就突逢巨變,父母意外離世。
撿到虞歲是個意外,但也有幾分命中注定的意味。
他去西南偏遠山村理事,恰好看見了那樣一幕——十二歲的小姑娘跪在掛滿大紅囍字的門口,阻止的父親迎新娘門。
周遭鄰居只言片語的議論中,他得知,孩的母親和弟弟三個月前剛在一場泥石流意外中過世,尸骨未寒,父親就迫不及待要迎娶大著肚子的新人進家門了。
把像置于喜堂上,著白,披麻戴孝地堵住大門。
宋祁川坐在車里路過,余淡淡一瞥,就讓人停了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多數都是看熱鬧的,宋祁川聽見有人說這小丫頭天生反骨,這老子的好事估計要黃。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看著,那孩就像被釘在地面上了一樣,任誰去拉都不,的小圓臉黃一塊黑一塊,眼神堅定地看著地面,仔細看,竟然連眼淚都沒掉一滴。
直到的父親氣急了,隨手抄起一把鐵鍬,眾人雖然攔著,可鐵皮依舊劃破了額角。宋祁川見頭被撞得晃了一下,然后手撐著地面,穩住了上半,鮮紅的就順著眉上方流了出來。
在鎮上的衛生所里,宋祁川問要不要跟他一起生活。
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他以為會被拒絕。
小姑娘的眼神里全是戒備,可最后不知怎地,也開口答應了。
父親沒有毫挽留,自愿放棄了監護人的份。
聽鎮上的衛生員說,他那個新老婆的預產期只剩三個月了。
同時面臨至親離世的打擊,也許是因為同,也許是那副場景的,總之,宋祁川就這麼把虞歲領到了邊。
從小到大,他并沒有什麼照顧小朋友的經驗,父母離世以后,平微山的房子就他一個人居住,虞歲來了,又變兩個人。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沒建立起完全的依賴和信任,相總是別別扭扭,叔侄不像叔侄,兄妹不像兄妹。
不是沒有后悔過自己的沖,可選擇做了就是做了,他清楚虞歲已經變了他的責任。于是他對好,竭盡所能滿足的需求,照顧的緒,給百分百的安全。
宋祁川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夠好了,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問題。
年經歷過巨大心理創傷的小孩,更需要健康的家庭和理的關來治愈,而他在平微山的那個家,既不幸福滿,也無法教會虞歲怎麼理地分辨喜歡和依賴。
宋祁川掐了煙,著夜空,聲音有些寂寥。
“應該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覃榭舟沒說話,他突然覺得有點兒傷。
倒是裴凜,一副哀怨的模樣,“兄弟,聽我一句勸,看過世界以后,可能就看不上你了。”
覃榭舟探頭過去看他手機屏幕,微信的聊天框,他長篇累牘地發了一長串文字過去,對面就回了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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