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首輔與戶部尚書許僉默契地換了一個眼神,都覺得今天是個大好時機。
“皇上英明!臣附議!”
張首輔堅定地從隊列中走出,鄭重地對著顧玦做了個長揖。
要不是張首輔還要顧忌他首輔的份,他現在真想天花墜地把顧玦捧上一番。
接著,許僉與兵部尚書莊茂華也齊聲附議,聲音鏗鏘有力,讓人清晰地都看到了三位閣老的意愿。
顧玦輕輕了下袖子,很簡單的一個作卻讓人無形中覺到一莫名的力,似有一寒風隨著他袖的作刮到了殿上。
他臉上的表依舊沒什麼變化,始終是一派喜怒不形于,令人覺得高深莫測。
顧玦掃視著下方眾臣,接著道:“男婚嫁素來講究你我愿,子愿意嫁,男子愿意娶,才就一段姻緣。”
“子是否改嫁、愿不愿意改嫁,該由們自己做主,而不是用一塊塊的貞潔牌坊去約束。”
“……”王史已經滿頭大汗,眉頭鎖,依舊是不服氣。
在他看,新帝說的這些話實在是太荒唐,這個政策要是推行下去,以后那些個婦人豈不是越來越不守婦道了。們以后還會知道何為以夫為天嗎?!
不員也看出來了,這王史居然到現在還沒想明白,他這種不知道轉彎的腦子還是依新帝的意思早點回家生孩子得好。王史犯了兩個大錯,第一,這件事不該牽扯到皇后上;第二,新帝本就有意推行政策以鼓勵婦人改嫁,王史等于是自己撞到刀口上了。
朝臣們心思各異,全都靜靜地聆聽著。
顧玦繼續說著:“傳令地方,不得再發放貞潔牌坊。”
“凡改嫁寡婦,朝廷會給予五兩銀子作為私產。與亡夫所生之子嗣,婦人可以帶走,也可留于夫家,由兩家協商。”
顧玦是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提這個話題,但是,他曾在閑話家常時與沈千塵談起過。
當時,沈千塵就說:“寡婦改嫁最大的難點就是子嗣。沒有子嗣的寡婦想改嫁也相對簡單些,可那些有子嗣的寡婦就顧忌良多了,們不僅會被夫家所束縛,多半也有不舍得孩子的緣故,一旦改嫁,夫家肯定是不會讓們帶走孩子,甚至會止們探視孩子。”
“像娘,一開始不肯和離,就是因為和離的話,帶不走沐哥兒。”
那會兒,沈千塵已經出嫁,沈芷以為沈千凰是姜敏姍的兒,唯一需要顧慮的孩子就是沈云沐,沈云沐還太小了,一旦楚令霄再娶,沈云沐就要在后娘手底下生活;就算楚令霄不再娶,讓沈云沐一個小孩子生活在楚家這種勾心斗角、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沈芷也沒法放心。
沈千塵說過的話,顧玦全都記在心里。本來推行寡婦再嫁的事也不急在一時半會,但是既然恰逢時機,顧玦也不在意推上一把。
“……”
“……”
“……”
朝臣們啞然無聲,越發震驚。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面面相覷,他們可以想象這道政令要是頒布下去,會在民間掀起怎麼樣的腥風雨。
這一次,連禮部尚書楊玄善都忍不住開口勸道:“皇上,子嗣關乎重大。”
楊玄善想的是,如果寡婦的孩子是姑娘也就罷了,男子是傳香火的,若是由寡婦帶著兒子改嫁,這夫家怕是要鬧翻天了。
顧玦笑了笑:“子嗣自然關乎重大,所以事非絕對,由兩家協商解決,若是夫家只一個子嗣,孩子自然是留給夫家。”
說到底,沈芷帶走沈云沐也是楚家同意的。如果沈云沐是楚令霄的獨子,那麼無論沈芷再怎麼堅持,恐怕也很難把沈云沐從楚家帶走。
楚家是勛貴,所以有庶子,但普通人家往往是一夫一妻,所以寡婦改嫁時想帶走所有孩子是不可能的。
有道是,清難斷家務事。
家事錯綜復雜,各家有各家的況,這些事肯定也不是一句政令可以囊括的,顧玦今天也只是拋磚引玉。
至在朝廷的政令上,要給“寡婦改嫁”提供一些偏向寡婦的有利條件。
楊玄善還想說什麼,顧玦淡淡地又道:“另外,凡喪父的孩子不論男,由府每月撥一定米糧。撥多,由戶部商議。”
顧玦下了一連串的命令后,最后就一句“退朝”,就起了。
眾人正要恭送新帝,就見顧玦又對旁邊的錦衛副指揮使道:“這些天讓錦衛在京中多巡邏,注意一下,要是有誰像王卿一樣樂意為大齊添人口的,就該全他們一片國之心,讓他們如愿以償才是。”
朝臣們聞言臉都有些僵。
顧玦這番話一聽就是在威脅他們,意思是,要是再有人像王史一樣覺得寡婦改嫁不對,就讓錦衛置了,如果是員、舉人的,那就先除了差事和科考資格,等生完了十四個再談其它。
錦衛副指揮使自是意會顧玦的意思,連忙抱拳應命:“是,皇上。”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足夠滿朝文武聽到。
顧玦也不管眾臣什麼反應,甩了下袖子,瀟灑地轉離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直到新帝的背影消失,殿上才了起來。
不人在王史邊走過時,都對他投以同的眼神。
雖然新帝今天下的這些政令有那麼些驚世駭俗,但是跟回家生孩子的王史相比,這些事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穿了,新帝的這些政策也不過就是鼓勵寡婦再嫁而已。
重點是“鼓勵”,又不是“強迫”,總之,各家自掃門前雪就是了。
朝臣們三三兩兩地說著話,邁出了金鑾殿。
禮部尚書楊玄善與戶部尚書許僉站在原地,久久沒有。
兩人面面相看,彼此給了對方一個惺惺相惜的眼神。
新帝方才下的這一連串指令對其他衙門影響不大,最煩的也就是他們禮部與戶部了。
許僉捋著胡須,慨地說道:“皇上應該是勢在必得了。”
有皇后的親母“示范”在前,寡婦改嫁的事應該能在民間順利推行了吧。
“你見過皇上哪件事沒做嗎?”楊玄善附和地點頭,挑了下長眉。
許僉深以為然地笑了,嘆道:“說得是。”
周圍還有幾個沒走的員也聽到了,也都深有同,紛紛點頭。
確實。新帝雷厲風行,做的這些事件件出人意料,樁樁撼朝堂,他想做的事就沒有不的!
這位年輕的帝王登基才短短不到四個月,可他們這些員覺比從前上了十年班都累。
新帝實在是太過強勢!
可以想象的是,在這位新帝的領導下,大齊朝會走向一條與先帝時期、仁宗皇帝時期迥然不同的路,也讓他們這些朝臣在疲憊之余,心生起一希:他們大齊未來可期!
這邊,朝臣們還在議論著新帝的這些政令該怎麼實施;
那邊,顧玦也回了乾清宮,沈千塵正在等著顧玦一起吃午膳。
在沈千塵的安排下,顧玦的日子過得愈來愈規律了,比如每日早朝開始的時間已經延遲了半個時辰,現在顧玦每天都可以好好地與沈千塵一起先吃完早膳再去金鑾殿,等早朝結束時,也就快到午膳的時間了。
小夫妻倆又可以說說早朝的事,再一起用午膳。
今天也是一樣,顧玦一下朝,就把早朝的那些事一說,沈千塵聽說某個史要回家生孩子去了,笑得捧腹,上氣不接下氣。
“九遐,你實在是太損了!”沈千塵笑得眼角沁出了淚花,柳眉飛揚,出一排雪白整齊的貝齒。
顧玦抬手了的面頰,灼灼的目鎖在的小臉上。
他喜歡看笑,笑時,就仿佛周圍的其它都褪去了鮮艷的彩,他的視野中只剩下了璀璨的笑靨。
被他用這種專注的眼神看著,沈千塵不耳發熱,卻見他抬起手,屈指在的額頭輕輕地彈了一下。
“……”沈千塵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下微揚,用無辜嗔怪的眼神看著顧玦。
“我損?”顧玦一挑劍眉,眉目之間多了幾分頑皮的年氣。
沈千塵編貝玉齒微咬下,從善如流地改口道:“你厲害,你最厲害了!”
顧玦湊過去在角吻了一下,鼻尖了,聞到上不僅有平日里熏裳的熏香,還有一淡淡的酒香。
“喝酒了?”他輕笑著問道。
沈千塵點點頭:“是剛剛秦曜派人送進宮的秋白,說是他從江南買的,一共十壇,送了我們五壇。”
喝過酒的沈千塵有些懶洋洋的,雪白的臉頰上微微泛紅,一雙漆黑的眸像是被水浸過的黑白棋子一樣,顯得分外的明亮,分外的純凈,卻又帶著幾分酒后的嫵與慵懶。
地著顧玦,蹭了蹭他略微糙的手掌,比了兩手指:“我就喝了兩杯。”
“這秋白比荷花釀后勁大一點,你只能喝三杯。”一邊說,一邊添了一手指,比了個“三”,子像骨頭似的在他上。
顧玦用鼻尖蹭了蹭的鼻尖,眼里起溫潤的笑意,親昵地與低語:“幫我試酒?”
沈千塵點了點頭,雙臂抱住顧玦的腰,下枕在他肩上,眷地聞著他上的悉味道,破有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覺。
下一瞬,就聽到他在耳邊說了一句:“花不迷人人自迷。”聲音如醇酒般醉人。
沈千塵怔了怔,第一反應是回想剛剛是不是把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給說出口了。
慢了足足兩拍,才領會了他話中的意思。
“啊!”輕輕地低呼了一聲。
顧玦側首去看,以為是有哪里不適,抬頭去的額頭。
“我沒發燒。”沈千塵把他的手掌從額頭移了下來,與他掌心著掌心,繾綣地挲了兩下,然后把臉湊近了他幾分,盯著他那雙狹長的眼眸問道,“你是在夸我嗎?”
花不迷人人自迷。
沈千塵在心里咀嚼著這句話,角泛起一抹艷明快的笑。
今天沒出過門,打扮很隨意,一頭烏黑濃的青以一條大紅绦半束半散,上只穿了一件嫣紅的繡花羅衫,澤鮮艷的料子映得白如雪,容煥發。顧盼之間,那種由心而發的喜悅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宛如四月明的春。
顧玦也盯著的眼睛,勾一笑:“錯!”
沈千塵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想與他理論,卻聽他又道:“我這是在說話。”
沈千塵又是一怔,臉頰眼可見地一點點地變紅,紅、嫣紅、茜紅、緋紅,直到紅艷艷的大紅。
偏開了臉,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他堅實的肩頭,耳朵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怦,怦,一聲比一聲響亮。
“我輸了。”悶悶地說道。
顧玦挑眉,重復道:“你輸了?”
沈千塵更為用力地環住他的腰,堅定地不肯抬頭,也不說話。
知如顧玦,略一想,就能明白的意思,他的聲音變得愈發溫了:“有時候你讓讓我,也無妨。”
他的小丫頭夠好了,時常讓他覺得他對還不夠好,還可以更好一點。
所以,在說話這點上,輸給他也無妨,對不對?!
他的手心在纖細的腰上輕輕地挲著。
好一會兒,沈千塵終于了,抬起頭來,一雙明眸變得更亮了。
雙手捧著他的臉,近乎虔誠地在他眉心吻了一下,輕聲道:“就讓你這一次。”
不就是說話嗎?!
那麼聰明,無論學什麼,都很快的!
沈千塵在心里對自己說,又去環他的腰,仿佛一只抵死不抬頭的貓在他肩頭、前蹭來蹭去地撒著。
顧玦一手在自己的眉心輕輕地了一下,心十分安寧、踏實,心口被一種溫暖的東西給盈滿了。
他的心里全是!
在他從北地回到京城前,他從來不曾想過他會遇到,短短一年,他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有了未來,有了期待,也有了!
真好!
有一個讓他覺得未來可期的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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